我是一台纺织机,现在放置在一个乡下小镇的屋舍里,被深蓝色的布遮住了身子。那块布早已灰尘满面,而我却再也等不来主人的问候。
我只能轻声叹息,独自惆怅,在那空荡荡的阁楼里。
我,已经三十八岁了。
我还记得1983年那个秋天,我的主人用她几年来的积蓄把我带回家,主人十五六岁就为生活奔波,最后选择了去纺织厂工作。这是我们的缘起,也是我最幸福时光的开端。
主人是个温柔的姑娘,她可心灵手巧了,她用我织出了一件件五彩的毛衣,并得到别人的满口称赞。她高兴,我也跟着高兴——这应该就是我存在的价值吧。
两年后她出嫁了。那是一个高大的男子,身材魁梧而不失威严。我当时想,这样的人应该有能力保护她,并给予她幸福吧?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他们的生活一直很幸福,那姑娘继续织出几件有新意的毛衣。每当看见她被人称赞,我也非常欣喜。
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孩,孩子的出现,既让他们感到幸福,又给他们增添了一份生活的责任和压力。他们俩开始偶尔吵上一架来,可能生活的压力确实大吧。主人还是没落下手头的工作,一如既往地织衣服,只是她对着我唠叨的次数增加了,我也成了她倾诉衷肠的对象。
随着女孩渐渐长大,我眼看着坐在我前面的主人背一天天驼下去,她织衣服的动作也不如往昔那般麻利了。沟壑的凹陷,眼力的下降,这一切似乎都在暗示我主人在变老。我知道岁月不等人,于是我也在跟着变老。
女孩长大,结婚生子,主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次数越来越少,她会把我遗忘吗?
白驹过隙,主人的孙女也在渐渐长大。那个女孩子真的令我惊讶,一个女生却像极了小男孩。她经常在兴致高涨时,不小心弄破自己的衣裳,而这时的我又派上了用场——她衣服上可爱的补丁,都是出自我之手。
后来主人一家搬去了城市,我也终于被遗忘在乡村的阁楼上,以前我曾快乐过,以后我将沉默着。
也许会有一天,主人的孙女已然长大,当她回首过去想起和外婆在老家度过的那段温馨时光时,她还会再次回到这座阁楼,来寻找藏在蓝布下的我。
来寻找藏在旧时光里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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