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天。偶然在满城纷飞的落叶里回眸,眼前便浮现出那个苍老而温暖的背影。
他是我们小区的扫地人,姓周,大人们叫他老周,小孩叫他周爷爷。忆起小时候,每天都能看见他,手握一把大而沉重的老式竹扫帚,一下一下的挥舞着,不多时,便能看见花圃边堆得高高的落叶或是尘土。
那时候,我总是爱去那个小小的门卫室。那儿是周爷爷的宿舍。那门卫室很小,外屋有一张做饭用的小桌子,尚有些空地;里屋就显得太拥挤了,一张破旧的小床,一张老式的长条桌,就占据了几乎全部地面,床顶的柜子苟延残喘的悬在那里,床头的角柜上架着一台老掉牙的电视机——这些,就是老人的全部家当。在昏暗的灯光下,我坐在那张冷冷的床上,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但是我一直喜爱这种岁月的味道。
他木讷得很,话不多,但是每逢我和伙伴去那间门卫室的时候,他总会笑笑,拿一些吃的,递给我们。我们与他鲜有言语交流,但他那饱经风霜的苍老的脸上却并不掩饰地表现出对我们的喜爱。偶尔我也和他闹着玩儿,要拿他的扫帚来扫地。他便认真的说:“不行,那扫帚可重的很,你拿不动的。”在发现确实是这样之后,我也不再瞎闹了。多年以后才猛然惊起,这样巨大沉重的扫帚,老人每天竟举着它扫地!
某些落叶很多的时候,我和伙伴们也会拿着小的扫帚,帮周爷爷扫地。这个时候,他的脸便会笑成一朵盛开的花,直夸我们懂事。不知多少个秋季,一个微驼的老人,和几个天真的孩童,就这样在生命的两端沉默无言地互相守候着。
后来他离开了。我知道不是因为他微薄的薪水,而是因为这个年逾古稀的老人,真的扫不动了,真的无法举起那把大而沉重的扫帚了。
已走了很多年,那以后我们也从未提起过那个卑微而坚强的老人。但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也从没有忘记那段时光。每一个秋天,当我在一世喧嚣的落叶中转身时,看到的总是远方那个安静的、苍老的、犹如一幅水彩画一般的,那个记忆中最温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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