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山谷,那是一片蓝蓝的大海,晶莹的浪花带着生机拍上沙滩,诉说着暮春最美的¬童话,那么轻,仿佛不愿让别人听见。从山涧延伸出来的几行脚印渐渐和海岸线平行,在沙滩上慢慢变得模糊。远处的礁石上,坐着两个年龄相仿,稚气未脱的孩子。他们开心地闹着,无忧无虑。
我们是邻居,从小就喜欢在一起玩耍,喜欢着山谷的小溪,喜欢着蔚蓝的海,喜欢着家乡的淡淡的茶饭,也喜欢彼此关心着。你比我大两个月,我一直叫你姐姐,享受着作为一个弟弟的幸福。每次邻家的阿姨送来几个红红的苹果,大的给我,小的留给自己;当村委会请人举办表演,你总是早早地占好了座位,等我到了再起身让给我坐;每当我们走进深林,去寻找珍惜的昆虫玩,林间回响的,是你对我一字一句的叮嘱,“小心啊……小心……”。
家乡有个传统的节日叫花灯节,每年那一天,人们会准备好纸制的手工花灯,放在海面上任它漂流东西,然后许下一个愿望,听说这是家乡实现愿望最灵验的方法。多年前的花灯节那天,我们也折好了纸灯,随人流来到了沙滩上,接着放走了纸灯,许下愿望。我离你只有半步之遥,我清楚地听见,姐姐的嘴里轻轻地重复着:“愿弟弟永远开心、健康!愿弟弟永远开心、健康……”我呆呆地望着你,心底泛起的滋味……我难以言表,姐姐,我形容不出来。我想哭,我想在那块大礁石上靠着你哭,但我明明是高兴的,又哭不出来……姐姐,谢谢你!
“姐姐,呵呵,”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调皮地问道,“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啊?哈,因为我是姐姐啊!”回以灿烂的一笑,在明亮的月光下竟不显得暗淡,反而是格外的幽然。
你是我的亲姐姐。
孩提时的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虽然我是个农民家庭的孩子,衣衫自然比不上富商家的子女,也吃不上什么山珍海味,你也和我一样。但我从来没抱怨过,没有过嫉妒,没有过忧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幸福感。因为你说过,你是我的姐姐,我是弟弟,你会给我永远的照顾,于是我备受关心,享受着被给予的温暖,度过了童年的每一天。
又是一个春天来临,家乡已经盖起了新的学校,背着书包的孩子们都可以像在大城市里一样,接受高等教育了。我们同级,又是同班。我是班里最开朗的学生,而你,当仁不让地成为了我无话不谈的知己。当然,已经升入初中的我不好意思再那么亲昵地叫你“姐姐”,而是直呼其名,你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我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
我多想,多想扭转时空,当一回哥哥,我多想也回报以一点关心,给点温暖,因为我知道,我们从小都失去了父母,在被寄养的世界里,我们童真不缺,吃穿不缺,欢笑不缺,唯独少了那份家的温暖。我的那份温暖,早已被你的字字句句慢慢地填满,而你的那份,也许依然还是空空如也。
还记得有一节语文课,老师让我们谈谈在我们心中什么是幸福。当老师点到你的时候,你说:“在天地之间,有人为你惦记;在聚散之间,能收获一丝欢乐;在哭泣之间,能尝到一点欣慰;在你我之间,能不时地关爱。那便是我想要的幸福!”姐姐,你说的一切,我都懂的!
所以,可不可以,让我当回哥哥,你当妹妹,给我点时间,让我替你的家向你偿还点迟到的幸福。我试着努力,每当跑完800米,我总是早早地站在终点线后静静地等待,看你屏着气飞快地冲过终点线,然后为你递上一瓶矿泉水;每次吃饭,因为不舍得花钱的你总是只要最廉价的菜,而我总会多买些,假装吃不完,让你也品尝几味炒菜;每次下雨,泥泞的路面总会浸湿你的胶鞋,回到家,你把胶鞋往石阶上一搁,就匆匆进屋赶作业,经过你家门前的我,总要偷偷地把鞋拿回家,擦干了再偷偷地放回到石阶上……
有时,你会笑着对我说:“哎哟,弟弟长大学乖了嘛!”
不,不是的,我没长大,也不想长大,只是想……做一回哥哥,回报你应有的温暖,仅此而已。姐姐,也许你不知道,我一直以你为傲,一直觉得,有你的世界里,就算没有完整的家也一样是幸福的天地。
姐姐,你能感觉得到吗?弟弟我,真的很努力在创造着机会,去照顾你,让姐姐也幸福起来。
后来的我们不得不分开了,各奔东西,身处异地,我在那方读书,你去了寒冷的北方。虽然说大学里的生活是丰富的,是千姿百态的,但我总觉得,生命中突然又失去而来什么,仿佛它并不是太重要,不是什么必须有的,但却令人感到未有过的不安与失落。嗯,对,就是那一种声音,那种关爱我的声音。姐姐,是你!
那时候,宿舍里都配上了电脑,我们都赶时尚一样地申请了QQ账号,说好一星期一次用QQ联系。每一年的秋去冬来,你总是接着同学的手机,第一个给我发来信息,祝福我要多穿衣服,自己注意保暖;没学期临近期末,你总是在我的空间里留言,为我加油,说“姐姐相信你”……
可是有一天,我不小心删除了你的QQ,没能再找到备注了“姐姐”的这个好友。你没有手机,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联系过你。姐姐,对不起……我想你了……
大学生涯一日日地循序渐进,丝毫没有打乱规律,还是一样的早上进校学习,晚上回寝室休息。只是,我不同了。
工作后的某一天,我的电脑突然中了病毒,于是找了个人来修理重装。电脑里多了一个叫“一键还原”的软件,处于好奇,我不由自主地点开了它。
“……系统将还原所有数据,是否继续?”
呵,反正重装了,还原就还原吧,就高兴地按下了“继续”键,然后出门去了。回来后走到电脑前,习惯性地挂上了QQ,可是……“姐姐”……备注着这个称呼的头像再一次亮了起来,也许是系统还原时还原了误删的好友吧。愣了几分钟,好好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记忆,回忆姐姐陌生又熟悉的摸样,灿烂的笑容,乌黑的长发。我犹豫着,是否要和姐姐聊天,可是右手早已不自觉地双击打开,弹出了没有任何装扮的聊天窗口。
“姐姐……是我,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结婚了呢,过得很开心。”
“哦,这样啊。那祝姐姐幸福美满,多加保重啊!”
“你也是,要好好照顾自己!”
仅仅简单的四句,头像就不再跳动,回复到了一片灰色,好久都没有亮起,但童年姐姐给予的幸福,我一直珍藏,从未丢失。
姐姐,我们的童年时光,我一直记得清清楚楚,你的身影历历在目,时而浮现在眼前,那一字一句的关心还萦绕在身旁,从不曾间断。我还记得初中课上你说过想要的幸福,还记得那些年你给予我缺失的温暖,给予我美好的童年记忆,是你的陪伴,幸福了我的成长!
很高兴,姐姐找到了爱,得到了家的关怀。我真的很高兴。
最后,弟弟还能为姐姐做点什么呢?
也许我只能祝福,姐姐,一生幸福!
——By南宫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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