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的车厢内涌流着温暖的气息,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昏暗的灯光描摹出每一张疲惫倦怠的脸庞。
车身缓慢地摇晃着前行,不免又为坐着的乘客平添了睡意。车上的人愈发地多了,但坐惯了公交车的我却也不觉得挤得厉害。我就这样闲散地站立着,并不知晓一场与我无关的意外将要发生。
光与影渐渐被拉长、交错、后移。无意间,我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悄然接近一位女士的皮包。
公交车仍旧不紧不慢地颠簸着,对于正在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我却感觉到有什么阴冷的东西攀上了我的脊背,形容不清,像是杂糅了邪恶、不安、恐惧幻化而成的黑夜的触手,冰凉湿滑而黏软,惊得我不由自主双腿发颤。
环顾四周,人们皆木讷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或凝视窗外,或闭目养神,就连那位挎着皮包的女士也在聚精会神地摆弄着发亮的手机,对于这场意外无知无觉。
真是一个晴天霹雳啊,我如此地想到,都说造化常常为庸人设计,而此时的意外竟然也是如此妥帖无缝地替我量身打造的呢。
一转眼,那只刺眼的手早已灵活无比地探进皮包,熟练而小心地在里面仔细摸索。
我有大声叫喊的冲动,想要戳穿这些下作的手段,如果不是我越抖越快的双腿出卖了我的话。抬眼望去,偷窃的人依稀是个轻佻的少年,潦草的黄发微微蜷曲,一张瘦脸却是再也看不分明。
我惊愕地感到内心正有一股黑色的液体漫溯开来,所及之处无不乌黑幽暗,散发出腥甜的味道,我挣扎着想让它停止,可是它已然如同决堤之洪,冲垮了最后维系着我的理智,用无边的黑暗湮灭了我仅余的真善。
那一刻,我轻轻地别过头去,动作里应当夹杂着一丝悲哀的沉重。时间在那时静止,定格的是仓皇的光束以及一缕腐朽怯懦的灵魂。无疑,面对这场意外,我选择了最可耻的逃避。
我提早下了车,外面冷冽的空气使我清醒,我匆忙将自己融入熙攘的人潮之中,只是不愿抬起头来直视那狡黠的月光,于我来说,那是一种无声的讥诮。
我对那位女士存着几分歉意,但更多的是为自己感到羞愧。这就是我吗,平日里将“真的猛士”背得清楚响亮,在面对意外时却又无地自容地默无声息吗?平日里将“勇敢”、“正义”这些词语写得方正漂亮,在面对意外时却又被黑夜中的魑魅骇得止步不前,然后漠然地逃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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