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中暖黄的色彩柔柔的播撒在他披了大衣的肩上,落到被粗重的墨色浸满的纸张上,他微笑着。这已是我不知多少次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了。
他轻轻搁下笔,取下老花镜,旋开新型的录音机。抑扬顿挫,铿锵悠扬的声音便缓缓充满整个房间,是他与好友合唱的豫剧《诸葛亮吊孝》,悲怆的语调中我却莫名听到了几分闲适与轻松。另起一段他伸展开手臂,只一个拿乔作势,便显出身形的硬朗与挺拔出来,于是曲调就从他口中流泻而出。我看到他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眸子中闪着熠熠的自信与快乐的光芒,臂上松弛的皮肉也仿若饱满起来,上面的老年斑似乎淡了些,散发着珠光。
我想,不知还有多少个已至耄耊之年的老人能像他这般健康,鲜活而快乐的生活在儿孙们的关切下了。
不禁想起两天前,在阳台看到他正弯腰侍弄花草。他一边伸手扶正了被暴雨打折的小番茄的嫩枝,又哼着豫剧给扶桑花和文竹松土,精心的摆弄着,似乎这些都是他的宝贝般骄傲又神采飞扬的夸耀着。在他锄草时,我想到了他的自传:他年轻时日子虽苦,与妻子互相扶持,养育八个子女的生活却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然而,时光飞转,在该享受生活时,妻子却骤然离世,此时的他,还会快乐吗?
“外公,您为什么总是这么快乐呢?”我在外公放下浇水壶时问道。他笑了,是豁然而爽朗的笑,是看到外孙女时宠爱的笑。
“傻丫头,为什么不能开心呢?有什么事过不去呢?”“那您是不是特别怀念从前,留恋和外婆在一起的日子?”我以为外公会怅然不语,谁知外公快速说道:“人不能活在过去。现在我四世同堂,儿孙孝顺,衣食无忧,时不时的侍弄侍弄花草,还有‘票友’聚会,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我过的好,你外婆她的在天之灵才会高兴!”
这就是他的快乐!好好活着,知足常乐!时光大巴一站站驶过,窗外的风景不断变幻。
过去的艰难与痛苦留下的只是释然与宽容,唯有保有本心,才能驶向幸福快乐的终端。
我看着他关掉录音机,又开始沉思,睿智的眼眸认真而专注,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够压倒这个笑对人生的老人。
目光因你而停留,我爱这个豁达乐观的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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