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朦胧的睡梦里,我隐约能看到细雨蒙蒙如丝淅沥之间,我行走在田园间的泥泞小路上,肩上挑着一担很沉重的秧苗,却不太站得稳。
冰凉的雨滴在我的身躯上轻划落,浸湿了我的衣衫,我微紧锁下细眉,一双如有秋水微澜的乌深柳叶眼底隐约有懊恼。我沉着一张脸冷冷瞧着地上稀软的泥水,泥水染脏了我那绣着青线莲纹的绣花鞋。
若非是为了维持日后目的之所需,我又怎会来做这种又脏又累的杂活?一时只顾厌弃,嫌恶这差事的卑贱,也愈发憎恶其自己空有所谓才华,而却仍落得如此地步。
细雨淋湿了我的发,碎发紧贴着我的面庞,雨水中传递而来的那股清凉意,让我隐约感到有些冷。
挑着那一担秧苗,我根本在这溜滑的田埂走不出几步,便狼狈不堪甚至险些摔倒,我只好暂时放下担子,却很迷茫地伫立在了那里,不知所措。
远处有人似乎看到了我的窘态,对我大声道:“你尝试着把外衣和鞋子脱了,再试试看!”
那声音遥远得仿佛来自不知名的彼方,我听得并不真切,却奇异地听懂了那人的意思。我定睛凝眸看去,却瞧不清晰那人眉眼轮廓,只依稀有那么几分熟悉。
一时犹如心火乍爇,心中似乎是有什么明悟,我微怔良久,朝着那边盈盈一拜。
而后褪去外衣与身上的饰物,咬牙肩负起那一担秧苗,我负重前行,身躯却不再不稳东摇西晃。
“你不是没有能力挑起这个担子,你是担心摔倒弄脏衣服,故而注意力不集中。脱掉外衣和你身上的饰物,就甩掉了你多余的顾虑。”
微风袭来,我似乎听到了这么一声殷切的低语,轻到让我恍惚以为是错觉。
“谢谢。”
行走在这一条忍辱负重前行的路上,惟独一心不乱,决绝而坚定地走下去,心无旁骛地脚踏实地,方才能冲破面前极尽的黑暗与痛苦交织成的一座巨大的樊笼,而得偿所愿。
细细咀嚼落入口腔中的一抹辛苦之味,我眼底微澜的一片沉静如水中,仿佛积淀了岁月的痕迹。不久,雨过天晴的明净阳光细碎地倾洒入我的眼中,如同黑曜石上淡淡地鎏金,在此中,我仿佛看到了一位名为希冀的神祇。
抛却了一切多余的旁骛,才能破釜沉舟。不计退路,才能义无反顾地背水一战。
风来了,便是来了。
不必细数世间究竟几多疾苦,更无须顾虑究竟多少前尘往事与辛酸,悉数付之一炬,化为劫灰。
这一遭前路未卜,但我尽力过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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