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六岁,住在一个僻远的小村庄,除了环绕着整个村子的绵延不尽的群山,村子里放眼过去,就只剩下单调的灰和黄。我常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处的大山发呆,山那边是什么地方呢?是爸妈打工的城市?是外婆口中所说的只有人上人才能住的地方?是……大概,是厌倦了,我于是常常沿着门前的小路向外走,希望有一天,能遇见一条大路——它,通往的,是爸妈在的城市,那个人上人住的地方……于是,“城市”这个词成了我脑海里远方的最先轮廓。
终于,8岁,我随母亲来到了那个我梦中的天堂,仙境般的地方……它很美,有干净交错的马路,有整齐划一的高楼大厦,有川流不息的车海,更有着与乡村那破旧的小学校截然不同的校园……于是,我恋上了它,且一待就是五年。
但不知从哪天起,我开始觉得少了点什么,或者说我开始怀念小时候生活过的村庄了:那带有泥土独有芳香的空气,那冒着袅袅炊烟的老房子,那曾与小伙伴们躲藏过的稻草堆……于是,故乡又成了我的远方。
我也因此迷了路,开始在两地徘徊,找不到方向,找不到远方……
这年,母亲生病了,很严重,辗转许多医院,都无计可施。
我陪她躺在病房,房间充斥着医院惯有的消毒药水的气味,光线很暗。我看不清母亲的脸,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却见她微微抬起右手,示意我拉开窗帘。一束刺眼的阳光射在苍白的床单上,也射在母亲憔悴的脸上,心中一股莫名的难受,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这时候任何语言都是那么苍白无力。房间里是长久的静默……
“你先回家吧”母亲打破了这份沉默。
“没事,还早。”
“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听话,快回去!”母亲的声音有点虚弱,却又不容置疑。
“我……”她不容我说了“我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希望。”母亲挥手示意我离去“回家多看点书,我的儿子可是要出国的!”这是母亲的夙愿。
我无法再开口,只好把即将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到最后喉咙好像卡住了,鼻子也酸酸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我转身离去的那一瞬,又看了母亲一眼:她的脸色蜡黄,没有一点血色,以往那丰润的双颊深深地陷了进去。长期的病痛折磨让她的眼中已带着好些血丝,嘴唇因严重的营养缺乏而裂出了许多细小的口子,头发有些微乱,发梢干枯,没有一丝光彩……我曾经美丽丰盈的母亲啊!窗外的阳光如此温暖,却似乎永远暖不了她,我只能看着她一天天地憔悴下去,而我无能为力……再也忍不住了,泪,夺眶而出。我加快脚步,怕被她看见……
“我的儿子将来是要出国的……”脑海里一直在回荡着这句话。我不想在此时违背母亲的意愿,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远方。我需要继续前行,我的远方到底在哪呢?当我从母亲的病房匆匆逃离的那一刻,我的的远方突然一下变得清晰起来:我要成为一名医生!那就是我的远方!我要治好母亲的病,这将成为我前行的无尽动力。
远方,这个词不再朦胧。它,不是大城市,不是小村庄,也不是出国成名……远方,它就是梦想,为了身边那个最爱你的人。从此,一路求学之路,哪怕再艰辛,我也从未想过要放弃。风雨路上,我一定要搏一搏,哪怕远方再怎么遥远。心中的信念都会让我变得无比坚定,我迈着坚实的步子,一步一步向着远方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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