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领着我们去度假。他显得比我们还兴奋。
父亲扛着最重的行李走在前面,步伐稳健。我们各自拎着小包裹跟在他后面。父亲不时回头看我们一眼,目光平静得令人安心。那时,我以为父亲会一辈子这么领着我们。
我们上了公交车,父亲把行李一件件的搬进储备箱,我看见他弯下腰,伸直黝黑的双臂,臂上青筋暴起,父亲的额上渗了汗,颇为吃力。他好不容易安置好了行李,直起腰来,用一贯低沉的声音对我们说:“唉,总算全家一起出了趟远门。”一向严肃的父亲笑了,笑得有几分幸福,几分安慰,我们也跟着开心。母亲挽着父亲结实的臂替他擦汗。
最兴奋的莫过于坐火车。一家人围着一张小小的方桌,用旁人听不懂的家乡话轻松的聊家常,其乐融融。
晚上,车厢里的灯还亮着,火车驶进了山区,是没有什么风景可看的了,人们都做起了各自的美梦。我和母亲依偎在一起也睡着了,弟弟妹妹还在天真的玩闹。父亲为我们去打热水了,后来才知道,父亲不小心烫伤了手,他没吭声。
睡到半夜,我被冻醒了,尽管身上披着父亲的大衣。我看见妹妹已经伏在桌上甜美的睡着了,弟弟躺在座椅上头枕这父亲的双腿,睡得很安稳。
而父亲呢,我从不曾看过他的睡颜。此刻,他靠着背椅坐着,两手抱胸,似是想给自己一点,因为他的外套正盖在熟睡的弟弟身上。父亲垂着头,灯管悬在他的头顶,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斑白的密发和疲倦的神情。他闭着眼,抿着唇,蜡黄的脸庞已有了皱纹,依然一脸严肃,不得半刻松弛,倔强又不服老的父亲令我心疼。
正当我勉强的移开目光时,意外发生了,弟弟不知做了怎样一个惊骇的梦,忽然舒展开双手,翻了个身。眼看他就要跌落地上,这时父亲的手出现了,稳稳地托住了弟弟的肩膀,瘦小的弟弟落在他的臂弯里,又滚了回去,“嗯哼”两声,安睡无恙。
父亲睡眼惺忪的托稳了弟弟,抬头看向我,忽然声音沙哑的问:“你怎么还没睡?”他问得突然,我一时支吾着回答不上,匆匆垂下头,他却没了声音。我抬头,父亲又睡了,原来他一直没睡熟,不时睁开眼眨几下,看看弟弟,又看看我们,又垂下头,半眯着眼小憩了。
我却再也睡不着了,原来父亲竟然是这般过了半夜。不知睡相极不安稳的弟弟会翻几个身?父亲又是怎样在睡意中托住他的好梦呢?
父爱啊,就是这么默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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