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总在门前的柳树旁等我。多年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等待着。望着这棵伫立在门前的柳树,我又想起那转身的一瞬……
那天晚上,我还是提着那一袋需妈妈洗的脏衣服,走到通往家的小巷内,远远就看见了母亲单薄的身影,倚靠在柳树旁,摇曳在风中。我踏着碎银般的星光,走近了母亲。母亲并没有听到脚步声。她分明是站着的我却认定那是世上最小的身影,就连身旁原本葳蕤的柳树也显得如此暗淡无光……月光并非照耀着每一个人。于是,母亲发现了动静,转过身来。那刹时,远方的星星像烛光,照亮了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这一幕。
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
从来没有这样仔细看过母亲的脸庞,皱纹已悄然爬上了母亲的额角,白鬓也渐渐蔓延在母亲的头发上,脸色已不同往昔,粗糙而且苍白。时光已无情地在母亲身体上留下了走过的脚印。她的身上,除了承受爱,已背不住任何东西了。母亲看见我,嘴角抿过一个不好看的弧线……我却认定那时世上最美的微笑。“这是要洗的衣服吧!”母亲终于开口,她取走了我手中的衣服,蹒跚走进屋去。我很想做些什么,可身体却无法动弹。望着母亲进屋的背影,我的视线模糊了。
忽然,母亲停住了脚步。她转身了,那一瞬,我止住眼泪……怎么了呢?我在害怕。“怎么了?走吧!”母亲打破了这个僵局,我知道,我已经深深记住了那转身的一瞬……
我知道凡是生命都有流转、生死,有枯盛、荣衰,时间和生命,两者都不能逆转。在生死轮转的海岸,我们惜别。以前,我总以为,青山绿,流水长,我的母亲,永远是母亲,永远有无限的爱供我们吮吸。而事实却总不如人意,母亲犹如一棵老了的树,在时间的脚下,它掉叶了,它光秃秃了,连轻如羽毛的阳光,它也扛不住了。
就在那转身的一瞬,我长大了许多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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