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奶奶在院子里栽下一棵栀子树,而我静静地等着花开。
“奶奶,你说栀子花什么时候会开?”我问。“栀子花当时是要夏天才会开喽。”奶奶是这么说的。
那年夏天,我正好毕业,不想在家闲着,就开始和奶奶一起干活。虽然有些累,但是却意外地满足,和奶奶在一起的时光总是柔软的。
一个早晨,透过我房间的窗,看到庭院里的栀子树上不知何时竟缀满了朵朵白花。准确说是隐匿在枝间新叶中,朦朦胧胧,冷冷清清。前几天我看见栀子树的时候,隐隐约约只有稀稀落落的绿白色的花蕾,而现在全部盛开。
我不禁惊喜,连忙下了楼,看见奶奶还在厨房做早饭,忙问:“奶奶!外面的栀子花开了耶!你知道么?”奶奶抬起头,说:“啊?是嘛,栀子花开了啊,挺好的。”我硬要奶奶和我一起去院子里,说:“奶奶,陪我去看看花吧。”奶奶本抽不出身,但为了满足我的一点任性,还是跟着出来了。
一踏入庭院,便闻见随风飘来的芬芳馥郁的花香,沁人心脾。再走近看,一朵带着雨露的栀子花,清冷浓香,淡逸而出。宛若夏日蓝天上悠悠浮动着的朵朵白云,轻灵而淡然。我凑近一朵栀子花,说:“真的好香啊。”又转头问奶奶:“奶奶,明年我们也能看见栀子花开么?”奶奶拍了拍我的肩说:“当然了,只要这棵栀子树还活着,每年都能看见栀子花开。”
每年都能看见这么纯洁轻灵的花儿,真好啊。
但是在第二年的初春,奶奶重病住院。从此父母几乎都是家和医院不停奔走。后来,为了能更方便地照顾奶奶,父母就在医院旁边租了栋小房子,一家人住进去。我也在放学后来到医院看望奶奶,当看见奶奶那被岁月侵蚀的脸庞,被风霜浸染的如枯旧的树枝般的手臂,心中仿佛被针扎过一般,生出细碎的痛。
医院比较单调,后院里没有太多的花花草草。道路两边种满了青葱的香樟树。中央有个小池塘,水面波澜不惊,只有微风拂过时才会泛起涟漪。水面上还孤零零地飘浮着几片莲叶。池塘边有个凉亭,也是无聊的地方。从远处看去,整个后院都是单调的绿色。
我不禁想起了家里那棵栀子树,现在应该已经长满绿叶了吧?过不了多久就会结满花苞,待到夏天,又是满树芳馨。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在那时回去,不知今年夏天还能不能再见到栀子花开的情景。我看向还躺在病床上的奶奶,忽然好怕,怕回去后看见一地残花落叶。
春的脚步已越来越远,在刚入夏天的这几天,我看向窗外,一直在想,家里的栀子花开了么?
幸运的是,奶奶的病快好了,只需要在家静养一段时间。因此,我们也终于得以回家。打开大门的一瞬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的栀子花,那是已经枯黄的花,还有几朵花都怏怏地挂在树枝上。这段时间的的期盼,在看到残花时,都破碎了。奶奶进来了,惋惜地看着这一地的栀子花,说:“啧,可惜了啊,今年没能和去年一样看到花开的样子,丫头,我们先进屋吧。”我愣了愣,心中仿佛有什么消失了。
刚想转身,忽然刮了一阵大风,我不禁眯起眼睛却在栀子树上隐隐约约看见一抹崭新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白色,在树叶间,随风摇曳。我心一动,赶紧上前,轻轻拨开那几根树枝,看见了隐藏其中的一朵栀子花。如玉琢琼雕一般的花,凑近细嗅,馥郁弥久。在其他的花全凋零时,只有它还在绽放,哪怕已被隐藏在枝叶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好像在坚守着什么。
我笑了,因为我也不曾想过,现在竟然还能看到栀子花开,哪怕只剩下一朵花静静地开,心里也有说不出的幸福。我赶紧向奶奶喊:
“奶奶,快来看啊,还有一朵栀子花在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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