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走过深秋

1
我们住在远得看不见的地方
一群高楼的顶端刚好够得上夕光
云堆上的路径并不比生活中的
更遥远。几株小树和飞翔的鸟儿
构成回归的场景
我们要得不多，在磅礴的天空下
乌云遮住了一些，彩虹透露了一些
阴郁与光亮划过黄昏。高处
有一个巢，让我们练习回家
2
她的背影，像一次精心策划的爱情
面对栏杆，她遮住了大部分黑暗
让我看见巨大的光明从西山上升起
她右侧的树枝加重了思恋
左边的一株小树，侧着身子
她突然爱上远方的云霞。这个黄昏
没有谁的眸子比落日更多情
没有谁的爱比她更鲜艳
3
皴染得黝黑的山脉之间
雾岚轻浅滑动。在最尖顶处
一个人分裂成无数知觉：
我分散往事，谅解自己
接纳四面八方的欢乐
一个人浑然不觉，愈合伤痕
我把内心打开，在黑暗处述说
4
雨水渐渐停下来，昆虫的合奏
依然小心翼翼。窗外的静美气息
被屋子里的人安享。我正在自己的
王国里游走，众生平等
在它们的角落里活色生香
顺应季节耕耘，收成，婚丧，嫁娶
见面的时候，作揖唱喏。
背影温暖我的内心
这深夜的雨水虫鸣交织
刚好续上梦的尾声。我正在一株
芦苇秆上歌唱的时候，响起了雷声
此时，雷声又响了一下
我回到雨水或露珠的心脏里去：
那辽阔无边的世界啊
5
月色在大江之上浏览了一会，之后
悄然攀上某幢大楼的顶部
抚摸一架葡萄藤，对着枯断的经络
唱温暖的小夜曲
高明的乡间医生，用一剂专治寒毒
的偏方，唤回生命的尊严
近旁的玫瑰，郁金香，正在她们的
村庄里酣睡。她们苦苦坚守
漂泊者的乡愁
如此皎洁的月色啊，正普照大地
6
一缕阳光，穿过如潮的人群
我预感到，这是短暂的一天
在异乡，我们瞩目遥望
巨大树冠的阴影，企图掩饰
太耀眼的一瞬闪现的相思
此刻，无法说出我们的幸福与奢侈
流云在头顶，流水在脚下
我们静静相对，一日百年的明媚
7
远方塔尖上的风，此时路过
一条小河，在微漾的画意深处
一个女人在等待。一艘小船
张着空洞的嘴，岸边一棵树
回忆丢失的亲人：那些飘荡的树叶
在挚爱的背后，藏着诺言
阳光在冷风里更犀利
把那些温暖的话，化为冰雪
或者，把一个人的名字
筑成归巢，一定要经历漫长的等待
8
此时，有很轻的风
很柔软的光线，和大片的空旷
一座大桥，承载过河水和
光阴翅翼上的忧伤
以及微不足道的蚂蚁的中途
有人赊来月光，坚守眷恋
守着爱人一生的秘密，守着沧桑
深处的疼痛，有些悲凉与决绝
9
两杯茶的寂寞，从渐渐消失的
温度里升起。淡红色窗帘
黄色格子桌布，配上灰白的沙发
正是内心底色的变幻
春天来的时候，你唱起一首歌
秋天了，还余音袅袅
命运凹处的血痂，遇到盐的矿藏
多么想在一年结束时回到完美
往往是：某些日子，专程赶来撕裂
10
两栋楼之间的狭长地带
云彩的一只羊，和一位僧人
在棉花里闲坐；近旁的鱼鳞
成群堆积，两只巨大的兔子耳朵
听见正午的秘密：众生的橙色之翼
艰难飞翔。而我匆忙穿过一段
炎热的光阴，贫穷得没有一丝凉风的积蓄
左手有些羞怯，但它拍打了右手的肩头
兄弟请相信：清凉而明亮的时刻
就要来到；那些苦难的人
也爱着这变幻的世界
他们手指向上，灵魂顺着攀爬
11
在真正的秋天了。植物们一天天
把头埋得更低，根部渐渐深入
细小的枯叶，和飘摇的命运连接在一起
一扇窗，张开祥和的眼
看着一小盆兰花
木架上，有太阳的方向
一切都看似加快了速度，却放慢了节奏
月儿像一枚弯曲的果子，结在天边
微凉的眼神，看见去年分手的初恋
那么薄，轻。无声的叹息
被冷风赶进黑暗之中
植物们开始添置衣物，放低重心
收敛起枝叶。把温暖植入深处
我抬起头，望向高远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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