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训落床。听朝阿妈要捕鱼虾咯,阿爷睇牛要上山哦——”每次聊到这首童谣,脑中回响的不是电视机播放的银铃般清脆的童声,而是一段断断续续的、跑掉的嗓音,裹挟着膨胀的蝉鸣,把我的思绪带回那一段月光下的时光。
小时候,因为父母要上班,所以我被送到了外婆家,由外公外婆照顾。晚饭后,外公早早睡觉,外婆便把我牵到院子里,祖孙二人坐在竹凳上晒月光。
院子四四方方,两侧是简陋的厕所和厨房,夜幕下像极了两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我心慌,像地鼠似的往外婆怀里钻了又钻,引得外婆嘿嘿笑。月光在深蓝的夜空中拂开云片倾泻一地,像软绵绵的目光,把我和外婆都笼起来了。
“外婆,我想回家。”年幼的我低头抠着指甲,压抑着对母亲的思念。外婆把我抱在怀里,像歌谣里的小船一样摇呀摇,声音很轻柔:“傻孩子,这里就是你家呀。”终于忍不住扁着嘴低声啜泣起来,外婆皱了眉,紧紧搂住我,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得用粗糙的手一遍遍的为我抹去脸颊上的眼泪,扯着衣袖给我擦鼻涕。月光下,朦胧的泪眼中,我看见外婆的手皱巴巴、松垮垮的,像农田里的泥土,沉默着、衰老着、一点点地付出着。外婆的几绺头发在习习凉风中飘扬,泛出银白的光泽。
我在外婆的安抚下慢慢平静,外婆抱着我摇呀摇,低吟浅唱起来:“月光光,照地堂……”不好听,外婆的声音有点哑,调也不知跑进哪片树林里了,但我还是入神地听着。我看见我的影子小小的,再看,为什么外婆的影子也那么小呢?因为外婆驼背、腿脚不灵便吗?还是因为她常常干农活,还要照顾我,才那么瘦小吗?外婆的嘴唇一张一合,歌声很小,像她的影子,像院子角落一棵含羞草那么小。
外婆,我想你了,怎么办呢?那就折一张阔些的荷叶,包一片月光回去,回去夹在唐诗里扁扁的,像压过的相思。那一段月光下的时光,我念念不忘。
初三:王靖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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