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我自信过,卑微过,勇敢过,懦弱过,开朗过,沉默过,笑过,也哭过……
每一天,我都戴上一个面具,越来越厚的面具紧紧保护着我,却也蒙蔽了我的双眼。如同陷入梦境边缘,越陷越深,越挣扎就越被束缚。梦境一片荒芜,我放弃了挣扎,看着地上破碎的镜子,里面映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我逃不脱了,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
第七天。我见她正在和一个朋友说话,眼神呆滞地看向别处。那朋友挽着另一个同学的手臂,挂满笑容的脸对着她。“今天我有些事,你自己一个人走吧。”“嗯,好。”她低下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简单的回答,却显得她卑微。我和着她的脚步,走在她旁边。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排队,一个人思索,一个人沉醉,一个人做所有的事。她的眼神看向前方,黯淡了无光芒。我看着她,格外心酸,低声问了句:“你活得不累吗?”她的眼睛依然定定望着前方,脸上是让人看不透的表情。我知道,她听不见。我离开了,转过头,才发现-——她的灵魂早已脱离了人群,人群外,是另一个世界。她就那样听着人群的欢声笑语。突然,她猛将手捂住自己心口,嘴里的饭呛得她紧,眼泪就下来了。随即,我也不由自主地敲打着自己的心头,好像有无数蠕虫吞噬着我,从心至皮。待我渐渐缓下来时,她不知在和谁说话,脸上竟是阳光般的笑。我摸摸自己心头,还有余痛,再抚上自己的脸,是僵硬的笑,我惊愕起来,再转头,她的身影已不见了。
第六天。她的脸蛋青涩了点,马尾扎得高高的,趾高气扬地走进教室,拿起桌上的成绩单,一脸傲慢地走近一个男生,举起手上的试卷,满脸神气,“你输了吧,不自量力,还想跟我比。”“期末再比,定能超越你。”“走着瞧!看谁破了我的第一。”看着自信满满的她,我不禁笑了,但我随即也落寞下去——这样的她不多见了呢。我又想去看看那张试卷,手却穿过了那张薄薄的纸。原来,我连如此简单的要求都达不到了呢。我自嘲地笑笑,待画面冷却。
第五天。她的个头似乎矮小了,人也清瘦了,但,精神满满地站在台上演讲。台下,一片热烈的掌声。课后,还时常有群稍小的孩子围着她,听她讲课。“看好了,看好了,这种题要这样解哦!做一下笔记。懂了吗?”“……”“没懂?好吧,再说一次。”我被她亲切的声音吸引了过去。我站在离她蛮远的地方,听到她为那群孩子讲课。她很有耐心,学起老师来有模有样的,解题的思路说得不是很清晰,但我还是在她身后为她鼓了掌。未来的路,有多少人会真正为你鼓掌呢?
第四天。她更瘦小了,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她胆怯又尴尬地站在教师办公室里,两只手不安分地动着。只见那脸色铁青的老师怒意满满,“不好好读书就给我滚出去,你对得起你父母吗?”“对不起……对不起。”“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啊?”“对不起。”她一直重复着道歉,颤抖着。到头来,这不懂事的孩子还是没改正。期末考得一团糟。我却懂得,这才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第三天。她小小的个头首次踏入小学的大门。一脸天真的她转头给了母亲一句甜甜的再见,勇敢地跟在老师背后,走进教室,开启了新的旅程。下课了,她大胆对着另一个女孩伸出:“我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好啊,我叫……,你叫什么?”“我叫……,现在我们是好朋友了!”那天真无邪的笑容穿过诺言进入我心底,我感到欣慰,却又为六年后的分别而惋惜,经历了大风大雨长达六年的友谊,到最后,只能成为美好的回忆,真正的感情,会在六年后,化为一场灰吗?——我摸了摸她们的头,奈何她们不知。再见,美好的友谊,多年之后,她才能真正体会到了。我好想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轻易去放弃一段友谊。可是,天好像快要亮了。
第二天。她坐在窗前,雨滴哒地打在玻璃上。幼儿园里的小朋友早已被家长接走。惟独她一个人还在焦急等待。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眼神也空洞起来。她默默等着。时针指向了八点,她终于等到了。也终于,那张小脸不再沉默。她嘟起嘴,眼泪不知怎么就滚落了。父母亲不知所措,忙给了她一个拥抱。“我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不会的。”安慰了好久,她才露出雨过天晴般的笑容。过了没多久,她又回归正常般了,和几个邻家的孩子一脸花痴地议论着男孩。时光浅浅。
只剩一天了——我慌了。——是死亡,还是重生?
第一天。她刚降生于医院,她的眼睛明亮干净,毫无杂质。她好奇地打量着世界,一个属于新生儿的纯洁,如同上帝的眼泪一般,晶莹剔透。我松了口气,弯下腰,吻了吻她的眼睛,祝愿她能快乐成长。
梦醒了,我捡起破碎的镜片,努力想拼凑回从前的模样,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拼回从前了,我知道的,回不去了。泪一直流,无声地落到地面,回首的一刹那,我突然在泪光的倒影中发现,面具下那掩不住的,分明是最初的那颗心和那不变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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