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欢的味道曾久久陪伴过我。包裹着我的躯壳,充斥着我的心胸,并安抚着一群如我一般青春懵懂的灵魂。
那是画室里常常有的一种铅笔混合着纸张的味道。常常在安静的画室中,除去笔尖触纸的琐屑声音,便只有这味道如影随形。画室里都是志趣相同的人,我们之间不需要语言,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道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好的了。
无声的纸张倾诉着我们有声的思想,黑白的色调宣泄着我们有色的感情。
这味道虽悄然无声,但在我们眼中却是个富有感情、有趣至极的朋友。他会不时掠过我们的鼻尖,用新鲜木屑的木炭香告诉我们小林又一次用力过猛折断了笔尖,不得不笨手笨脚地重削铅笔;他会倏忽扑面而至,带来浓烈的颜料气息,我们不用抬头也会笑出声来——老师又手忙脚乱打翻颜料罐了……
这味道伴随我两三年之久,当时只道是寻常。
直到画室面临拆迁,我们不得不换了一个新画室。
这里干净整洁,每晚都有人打扫,但那熟悉的气味却不复存在。我曾敏锐地感觉到他来过,却被无情的拒之门外。每天早上一进画室,浓烈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总熏得我们眼睛都睁不开,所以小林的那几滴眼泪不知是因刺鼻的气味而流,还是为那萦绕在心底的旧味道而落。
日复一日地忍受着新画室的味道,我们显然变得麻木迟钝了。手中的画笔毫无生气,稿纸上笔触枯涩、色调灰暗。滋养过我们灵感的味道,被困在那个安静而欢乐、充满涂鸦的画室里。
回到曾经的画室我们想过很多次,但付之行动只有这最后一次。指尖顶住门,轻轻一推,门开了;脚步却在旧画室豁然洞开的门口死死定住。灰尘遍地、蛛网密织,那熟悉的味道恰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正在逐渐丧失生气,回归虚无。我们只能在满墙的涂鸦中感受到他鲜活存在过的痕迹,我们想要做些什么来挽救,可现在的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去挽回——画室就要被拆去,我最喜欢味道也终将销声匿迹。
推土机会掩埋过去,时间会消磨掉我们曾经的喜欢。
是不是只有失去了,我们才能学会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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