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夕阳像一个醉汉踉踉跄跄地跌到山那边去了,溅起一地的晚霞,染红了在瓜田里劳作的奶奶和我。
奶奶腰挎竹笼,弓着背在瓜田里寻觅着。她每摘一个瓜,都要凑到鼻子前闻一闻,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再满意地放到竹笼里。奶奶是准备明天挑着去乡间卖的。
我默默地立在田埂上,静静地看着奶奶。自小我就跟着奶奶长大,我的乖巧懂事一直让奶奶颇感欣慰,而我的静默胆小也让奶奶很是着急。这不,她又开始训起我来了:“雅妹子呀,别光站着不动呀。来,下地帮帮奶奶。做什么事,胆子都要大一点,放开手脚去做,不要怕前怕后的。明儿跟奶奶去卖瓜吧。”
翌日清晨,我和奶奶出发了。奶奶挑着担子走在前面,我低着头跟在后方。乡村的清晨还有些许凉意,清新的晨风中混着乡村泥土、青草特有的味道,痒痒地拂面而过。我和奶奶穿梭在一条条绿色的羊肠小道上,奶奶张着嗓子吆喝着:“卖西瓜哟,又大又甜的西瓜哟,何家西瓜又大又甜哟。”呵,奶奶还挺有品牌意识,边卖还边推广自家的产品。我在后面手里捏着根狗尾巴草,目光游离地走着。“妹子,和奶奶一起来喊。你不喊怎么会有人知道,会来买呢?”我犹豫了一下,闭着眼睛用尽力气喊了一声,那声音却小得可怜,跟蚊子哼哼一样。“再喊呀,怕啥?”奶奶微笑着鼓励我。“不喊,丑死了!”我生气似的别过头去,不理奶奶。奶奶拿我没办法,自顾自地吆喝起来。
温度越来越高,太阳像酗了酒一般,借着酒劲撒酒疯。我和奶奶的脸都晒得红彤彤的。奶奶很能干,她卖瓜时言辞流利,过秤麻利,担子里的西瓜很快就所剩无几了,而我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收钱找钱,不出一言。
“西瓜多少钱一斤?”这时一位大婶来到了瓜担前,询问价格。我像往常一样将目光落到奶奶身上,但奶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接过话茬,而是看着我,示意我来回答。我哑着嗓子说:“一块。”“一块?小姑娘,人家都卖八毛呀。”说罢,便准备转身离开。要是往常,奶奶早就发话了,可现在硬是一声不吭。我一急,便把听了千百遍的奶奶的说辞搬了出来:“哎,这位大婶。我这可是自家的西瓜,保甜,保鲜的。”刚一开口,脸就臊得发烫。不过,这话还挺管用,大婶听了,迟疑地停住了脚步。这时,奶奶也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受到鼓励的我心里有了一些底气继续说道:“真的,我家就是前村何家湾的。你到这垄上垄下去打探一下,谁不说我们何家西瓜好吃。外地西瓜虽便宜,可和我们家西瓜是没法比的。”那位大婶听了之后不再说什么,索性转过身,在瓜担前挑起西瓜来。接下来的生意出奇的顺利,不到晌午,便把西瓜卖完了。
走在回家的乡间小路上,日光将我们祖孙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不解地问奶奶:“奶奶,今天臊死我了。你怎么光让我说呀?”奶奶笑咪咪地说;“我觉得你说得蛮好呀。”“还不都是你逼的。我也不过是照着你先前的样子再说一遍。”“是呀,就是这样简单。世间很多事都是这样的,只要你自己迈出了这一步,再难的事也就不算是个事儿了。可如果老那么拘紧,再简单的事也做不成哟。”奶奶意味深长地对我说。
当奶奶对我说这番话时,我突然明白了奶奶的良苦用心。人的成长或许就在那一瞬间。这个暑假我的皮肤晒黑了,脚走疲了,但我的心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饱满感。我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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