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挖掘机巨大的响声在耳畔响起,在一片片废墟中,我恍惚之间又看到一对祖孙大手挽着小手,向我走来。悄然之间,童年大门为我敞开……
小时,爷爷送我去乡村的幼儿园念书。清晨,我们从老屋出发,迷蒙的炊烟在身后编制出一个童年的梦。刚刚踏出门槛,我便会被石头绊倒。爷爷半是埋怨半是心疼地拉起我的手,再也不放开。他的手粗壮有力,把温暖透过手指间的缝隙递进我的指间,默默地在心田翻滚。可是我那时年纪小,脚步走走停停,一双好奇的眼睛东张西望。爷爷只能紧紧地握着我肉乎乎的手,常常都握出汗了,可他仍然执拗地握着,低头微微叹息:“你走快点儿。”脸上却是宠溺的微笑。任由时光缓缓流过,只留下一双大手和小手,缓缓前行。
老屋在我们前进时静默着后退,又在我们牵手归来时无声迎接。
一二年级,是我最皮的时候。老屋幽暗的环境,潮湿的气味让我想要逃离。我经常扬起“飞毛腿”,远远地把爷爷甩在了身后。老屋的身影飞速倒退,将爷爷推得越来越远。每每听到爷爷大声地呼喊着我,心中总有种莫名其妙的快感。
前几年,听说老屋要拆了,我便回去过年。老屋的气味愈来愈重了,我一如往年,向门走去。爷爷轻声叫住了我,说要与我结伴同行。我快步走着,爷爷在后面缓缓地跟着。我大声地喊:“爷爷,你走快点儿!”像多年前他呼喊我那样。爷爷只顾着答应,仍慢条斯理地走着。我走过一转角,坐在石凳上,猛然一回头,愣在那里——
只见爷爷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吃力地支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脸上已满是岁月沧桑的痕迹了。他的背弯弯的,有些驼了。等他走进,我紧紧地握住爷爷的手。他那老树虬枝的手上长满了粗糙的茧,失去了往年的粗壮与温暖。
老屋依旧静默却更加破碎不堪,爷爷站在老屋前,老屋的脊背和爷爷的一样佝偻。
老屋终是在“轰隆隆”的响声中成为废墟,它带着年轻的爷爷,带着我的童年记忆,离开了……
回想起多年前,多想不固执地奔跑,握住爷爷粗壮的手,握住我稚嫩的心灵,握住那曾经的自己和匆匆走过的岁月。
今年春节,我和爷爷并肩走在羊肠小道上,看到远处的炊烟染灰了天,几对祖孙恣意地笑着,喊着,闹着。老屋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我与爷爷相视一笑——其实,老屋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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