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滑下。
几周前,在老师的强烈推荐下,我报考了钢琴10级。我现在尤记得她那真切的话语:“我建议你考10级,我觉得以你现在的水平,通过问题不大。”“可现在学业太重……”我并不很愿意考级,更是对那些冗长的考级曲目厌恶得很,便犹豫着,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推脱的理由。“通过10级是对你水平的一种肯定,而且它也称得上是一份荣誉呢,多光荣。”她劝说着,眉目间满是真诚。
“荣誉”,多么美好,多么令人向往的词语!它一下子打动了我,我于是点了点头,接过一沓厚厚的琴谱。
从此。我每天坚持练琴两小时,日复一日,从未间断。那时正值夏季,琴房里闷热难耐,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我的额上、背上滚落,其体积之大,以致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们流动的轨迹;手心渗出的汗液沾湿了琴键,使手指极易打滑,可我仍坚持保持手型,立着指尖在琴键上跌跌撞撞地蹒跚前行。支撑我的信念只有一个:荣誉。
那段时间,我像着了魔,无论下课,吃饭,走路,时时刻刻都在记背着琴谱,练习着指法;学习和睡觉,大概是我一天中唯一与钢琴无关的事了。
可即便我如此用功,成效却并不理想,老师仍对我的弹奏不甚满意:“流畅度问题不大,节奏也很准,可是曲子干巴巴的,毫无感情。琴,应该用心来弹,那些音符,本是从心底流淌出来;但你的弹奏完全是用手指将曲子拼凑起来,没有走心。这样下去,是考不出好成绩的。”
那天放学后,烈日当头。我心情低落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耳边回荡着老师失望的话语,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滑下,不甘的情绪在心中疯狂涌动。我几乎想放弃,可心中随即有一个声音大声呵斥道:“怎么能现在就放弃?你不想要那份荣誉了吗?振作起来,别老抱着消极的态度!”我只好又摇摇头,把这个“消极”的想法从脑中甩出,却仍不知所措地徘徊着,彷徨着。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请求:“妈妈,我想学钢琴!”我猛地一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粉红连衣裙,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指着一旁的琴房,望向母亲,眉目间满是期待与渴望。
一瞬间,我陷入了记忆的长河中,我看见了我,一个年幼的我,一个单纯的我,一个真实的我,正拉着妈妈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请求着:“妈妈,我想学钢琴。”“为什么呢?”“那些大哥哥大姐姐弹的曲子好好听,我也想弹。”
我身子一滞,是的,那是我学琴的理由,是我学琴的初衷。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弹琴的理由却改变了呢?
我站在原地,静静地反思着:我曾经背负着梦想和初衷,有条不紊地前行在自己的路上,一步一个脚印,踏实而美好;可渐渐地,额上的“荣誉”悄悄滑落,遮蔽了我的双眼。我于是随着人潮脱了轨,在那些多数人认可的道路上奔驰,越跑越快,越跑越远,也越来越累,越来越困惑,几乎将那个真正的自己狠狠地甩在了后面。
幸好,此刻,我醒悟了。我将扔下那满身的累赘,回到自己的那条小路上,平静安详,不紧不慢地前行;我心中仍有猛虎,可也会驻足细嗅路边的蔷薇;我会很坚定,即使是一个人隅隅独行。
想到这,我大喊一声:“不考了!”,随即不顾路人诧异的眼神,将那一沓沉重的琴谱一个“三分球”,潇洒投入垃圾箱,转身离去,大步流星,一身轻松。
永远都不要为了目的而忘记初衷。就像给风命名的,不是它将去的路,而是它来时的方向。
而我只愿,我们都能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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