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一天下午,天气暖洋洋的,一只可爱的小鸭从我身边走过,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养过的凤凰鸡,心中闪过一丝凄凉和愧疚,很不是滋味。
那是我十岁时的一天,我和爸爸去买菜时,发现一位老人挑着担子走来走去,心中疑惑,便上前观看。挤过人群,才发现扁担下有两篮小鸡,它们叽叽喳喳的,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外边来来往往的人类,时不时“叽叽”的叫一声。我看它们既可爱又便宜,五元一只,就让爸爸买了四只回去。
这几只凤凰鸡的毛大体是灰色的,而不是金色的,外形像个球,圆滚滚的,十分可爱,一双小眼睛,不住地眯着,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老是摔个嘴啃泥。第一只的身上黑斑最多,起名叫黑斑,第二只的毛微微发黄,起名叫小黄,第三只的尾巴最长,起名叫长尾,第四只没什么特别的,起名叫平凡。
我喜欢看小鸡们吃东西,非常有意思,像一台机器打洞,一上一下,头上的毛跟着一抖一抖,随风飘扬,那饲料有时候也要跑到脸上去,我就把它们一粒粒弹掉。渐渐地,小鸡们长大一点了,那只叫黑斑的小鸡明显要比其他三只小鸡壮实些。它吃饭时好似个领导,要先吃,三只小鸡不让,它就仗着自己强壮,去欺负弟弟妹妹们。三天后,那三只小鸡习惯了,每当我端出食物时,小黄、长尾和平凡就自动让到一边,悄悄地吃,那黑斑呢?正在另一头狼吞虎咽呢!
有一次,我偷偷在鸡食盆里撒了好多的辣椒粉,强忍着笑端过去,黑斑早已饿得在啄沙发啦,一见晚饭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狼吞虎咽起来。几口下肚,它就不吃了,一张小脸抬起来,望着我,几秒后,一股辣流涌上了嘴巴,布满了味蕾,它焦躁不安地乱蹦乱跳,到处乱叫,用嘴在盆子上磨来磨去,转来转去,那叫声似乎响彻云霄,似诅咒,似毒骂,又似尖锐的求饶声和恐惧的尖叫。我走进厨房,给它拿了盆美味的“正版”鸡食,可走出房门时,看见的却是一只倒卧在地的小鸡,是黑斑!“黑斑!黑斑你怎么啦?”我把手中的鸡食往地板上一放,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啊!黑斑,黑斑你别吓我啊,黑斑……”许久,我明白了,黑斑死了!这如同晴天霹雳,我眼前一黑,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任凭三只小鸡去抢食。啊,黑斑,我只不过给你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啊!唉,黑斑,我对不起你呀!黑斑?——我心烦意乱,伤心欲绝,终日流泪不止。
黑斑的死,让我更加珍爱小黄、长尾和平凡了,我给它们吃的食物渐渐由饲料变成了白米饭,如果运气好,还可以给它们每人发一小片面包。
也许是由于小时候营养不良,被黑斑欺负的缘故,三只小鸡都很瘦,但在我的精心照料下,除了小黄,另外两只凤凰鸡都是健康的。
看着小黄半饥不饱的样子,我心疼极了,决心帮帮它。终于,我在一篇杂志上知道了填鹅就是自己不会吃饭,要人家灌的鹅,但每一只都是肥肥胖胖的,再看插图,图中的动物是一只成年公鹅,但看上去更像一个白色的皮球,于是,我当机立断,要决心把小黄塑造成“填鸡”,虽然这叫法怪怪的,和“田鸡”没什么两样。但我心意已决,再不改变主意了。我当天就向奶奶请教了填鸡的方法。
第二天,我偷偷地把燕麦和牛奶拿到厨房里,烧了满满一碗的燕麦粥,拿到小鸡们面前,舀了满满一勺喷香的燕麦粥,“呼呼”地用嘴吹凉,再小心翼翼从鸡笼中掏出小黄,把它的小嘴扳开,倒了两勺进去(勺子很小的),它“唧”地叫了一声,便去玩去了,我猜那是一个响亮的饱嗝吧。一连几天,小黄都享受着“填鸡”待遇……
一个星期后,我放学回家,发现一只小鸡,一只毛色灰里带黄的小鸡,在阳台上慢腾腾地踱来踱去,我一看是小黄,便疑惑地走过去,小黄蔫头耷脑的样子使我心慌意乱:“小黄怎么啦?是不是生病啦?怎么会呢?昨天还好好的呀!……一定是没有睡好。……不对呀,昨天它傍晚就睡了呀!……得去医院看看……嗯,有这个必要吗?还是去一下放心……唉,爸爸妈妈会同意吗?他们还没来呢……问问奶奶吧,她一定知道。……可是,凤凰鸡是鸟,不是鸡,毕竟不一样啊,奶奶养过鸡,但没养过鸟啊!……嗳,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我抱着侥幸心理向奶奶的卧室走去。
奶奶知道后,摇了摇头,说:“凤凰鸡还小,是不能填的,现在,它只能死了。”我一听“死了”二字,心中苦涩要命。我没有能令它起死回生的仙药,我只能徒劳地把小黄埋葬,徒劳地向不倒翁狂打一通,发泄自己的满腔悲愤。老天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公平,命运为什么总是这样残酷。我恨自己,恨苍天,甚至恨那些喷香的燕麦粥。
也怪自己太疏忽大意了,怪自己让小黄强壮的愿望太急切了,没向奶奶打听清楚就开始填鸡。也许,如果我不去填它,不去灌它的话,它还能活下去哩,唉……黑斑和小黄已经离开人世了,也许在美好的天堂中,它们能生活得更加自在,更加快乐,更加充实。
一个月后,长尾和平凡的羽毛日益丰满了,再过两个星期,应该就要学习飞翔啦。我一有空,就把长尾和平凡带到楼下的公园里——那有一大片的草地。我把盒子打开,掏出小凤凰鸡,摆在地上,让它们熟悉一下大自然。
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把小鸡们带到草地上,那它们东啄啄,西啄啄,活动一下筋骨,否则就要变成“宅鸡”啦!正当长尾跑得欢时,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弟弟一步一步跑来,把长尾抓在手里,摇来摇去,像个拨浪鼓,长尾虽然只有一个月大,但体质相当于半岁的鸡,这一摇没能夺走它的性命,反倒那小孩子被长尾啄了两下。那孩子疼得要命,一松手,给长尾来了个自由落体,我飞奔着去接,但只是徒劳,长尾已被摔了个粉身碎骨,我气得差点儿昏过去,我大吼一声,大步流星走上前去,“啪啪啪”地得就给了他三巴掌。那孩子的奶奶走过来,向我道歉,好话说了一箩筐,但我的怒气丝毫未减,反而愈来愈旺。我觉得我的怒气可以把现场给烧了,我也觉得我的怒气可以把新城给烧了。最后还是爸爸答应再给我买几只凤凰鸡才让我恢复理智。还好,还有平凡呢,我这才想到平凡,我环顾四周,咦?平凡呢?不会走丢了吧,呸呸呸,乌鸦嘴!可是,平凡真的不见了啊!我也不嫌脏,干脆趴在草地上进行地毯式搜查,假山,操场,娱乐场,游戏场,竹林……到处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平凡的影子。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依然找不到平凡,妈妈来催我吃饭了,我不走,爸爸来喊我吃饭,我还是不走,太阳公公睡觉了,奶奶吓唬我说不管我了,我还是不走,那天,我真的没吃晚饭……夜,悄悄地来了,星星们今天都现出身来,好似月亮派来帮我的天使,我们一起找平凡,我在模模糊糊中记得自己是哭着喊着被爸爸强行扛回家的。
黑斑、小黄、长尾,你们知道平凡的生死吗?它还活着吗?我坚信它一定活着!黑斑,我对不起你,是我把小小年纪的你弄得命丧黄泉;小黄,我对不起你,希望你现在已经好些了,能自由自在地生活了;长尾,我对不起你,作为你的养父,我没能保护好你的安危;平凡,我对不起你,作为你的养父,我没能照管好你的生死,希望你还活着,希望你能有一个比我更好的主人,希望你能回去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希望你能回到大自然里,去过真正的属于鸟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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