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再见!”外婆与她老姐姐的这一别,便是二十年。
那天,外婆在衣柜里翻找着,选了一件最漂亮的衣裳,对着镜子梳头。她的老姐姐即将从他乡来看望她。她们二人从小在一条巷中长大。如今,已都是年过六旬的老人了。
两个老太太在车站见面,哎呦哎呦地执手相认,嗓门挺大,霎时忘了岁月像一头老母牛趴在她们背上叹气。
两人回到几十年前的小巷,发觉早已人去镂空。鸡毛蒜皮,陈年旧事,过得去的,过不去的,都成了时间的灰烬。六七十年的岁月称得上是“大足字本”的悲苦人生,两个老人人手一本,共同诉说。
世界真像儿童乐园里的旋转杯,两人挨到一起,以为再也分不开了。哪知几次自转、公转后,就只能挥手道别。像外婆和她的姐姐,都明白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相见,可是也舍不得说出口。
老姐姐要走了。外婆笑嘻嘻地将她送上车,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抹开萦绕在窗口上的雾气,外婆拍着车窗,喊着对方的小名:“再来玩!”老姐姐点头示意。雾气又慢慢聚上了,这一次再也没舍得抹开。在雾中,她们互相看不见了,不知是雾埋葬了老姐姐,还是埋葬了外婆。
我在后头,背过身去,不愿看到一个老人的泪水决堤。此时,外面的幼儿园放学了。小孩子们背着书包,都各自牵着大人的手,用力地挥手,“明天见!”“明天见!”
岁月就是这般,遇见时候像个孩子,离别时像个老人。在不经意间拥有,又在不舍得的时候失去。这是岁月,一笔一划地刻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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