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听,窗外又打雷了,像不像——大鼓?
“轰隆隆!”伴随着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蓝色的火光在云层间猛地炸裂开来。幼小的我被吓得哭不停,紧紧地抱住了妈妈,“我怕!”一只大手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小宝最勇敢了,雷公公吓不倒小宝的,对么?”又一阵粗犷的声音翻滚着传来,似恶魔撕咬着抓挠着直冲过来。我鼻子一酸,咧开嘴又要哭,“嘘——”妈妈握住我的小手,“静静地听,像不像——大鼓?”我试着平静下来,仔细地听着雷的声音——它沉沉地敲击着天空,有时是连续的几下,有时是一下又一下,发出的声音来回撞击着四周的墙壁,激荡在空中,竟十分像音乐会上的大鼓——原来,隆隆的雷声并没有那么可怕。
我擦干了眼泪。
后来,有一年期末,成绩很不理想,我独自呆在卧室,看窗外雨幕不断,听雷声滚滚。它们一齐从阴灰色的天空中咆哮而来——像狮子在嗥叫,像山坡发生雪崩,像汹涌的海浪暴怒地卷起岸边的沙石,像年幼的孩子被吓得痛哭不止。雷卷携着暴雨,发出沉重的闷响,压在我难过的心头。我不自然地抽噎起来,泪水随暴雨一同倾泻而下……不知什么时候,一只大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小宝,没事的。”另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安静下来,仔细听,像不像——大鼓?”她把我的手放到她自己的手背上,“来,打个节拍吧。”我犹豫地动着指节敲起节奏,在重重的雷声中,在连续的拍子中,我压抑的心恍然间受到了触动。听,它有着多么雄厚有力的嗓音,每每高歌起来时,总会略带粗暴地宠爱着天地,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我向下的嘴角渐渐扬了起来,而她,就这样静静地陪在我身边,听雷声渐渐弱下去,等“大鼓”的鼓面再也振不起来。我终于鼓起勇气重新看那卷子上的成绩——78分。对,只有78分。但此时,窗外曾经震耳欲聋的雷声已不再让我感到恐慌,原本混乱的大脑中回荡着的,已变成了我沉重的心跳,大鼓似的,一下又一下,从连密的鼓点到悠悠的回声,渐渐变得平缓而稳定。我忽然在想,或许考试的失利也像这雷声一样吧,它可以是恶魔般恐怖的,也可以是大鼓般强壮的;它可以是痛苦,更可以是新的动力——其实,糟糕的成绩并没有那么可怕。
我擦干了眼泪。
在以后的生活中,我遇到过无数次“打雷”,它们发出无数下“魔鬼般的嘶吼声”,让我感到痛苦和不安。而妈妈,总会温柔地握住我的手,一遍遍告诉我,“别怕,那只是——大鼓。”于是,我慢慢学会了面对雷声,学会了在闷响中听出节奏,学会了在痛苦中找到动力。
学会了在泪水中坚强。
忽然有一天,妈妈突发脑溢血昏迷。我眼前一黑,晴天霹雳般,眼泪簌簌地往下流。好心的医生破例让我进了重症监护室,呼吸机旁,她歪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隐隐地,一阵雷声从远方逼近,从小声粗喘到怒吼着拍击着窗子,我的耳膜早已被震得难受。而这时,我发觉她嘴角也有些抽搐难受,眼角有几滴泪水淌出。我上前一步,握起她的手,“妈妈,别怕,你的小宝来了。”突然,又一阵隆隆声传来,她嘴角再次抖动起来,我于是伸出另一只手,在她掌心上用力按起了节奏,“妈妈,听,那不是野兽,那只是——大鼓。”我静静地用指尖点触着,她静静地感受着,嘴角的颤动变得弱了下去,弱了下去。隐约间,窗外的雷声似乎不再那么刺耳,而是变得暴躁却不失温柔;隐约间,我好像听到了大鼓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小木锤有力击打着,牛皮鼓面有规律地振动着;隐约间,我看到了妈妈一直以来教给我的乐观和无畏;隐约间,我找到了继续坚强下去的勇气……
也许,生活的磨难并没有那么可怕。
我擦干了眼泪。
雷声阵阵,在狂风中响彻天地。我笑笑,昂起头,当雷声再次劈裂夜空之时,握紧了拳头。
妈妈,小宝不怕,那不过是——大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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