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山里的湿气还未退散,清晨的第一抹阳光从最高的那座山张望过来,桂林城里米粉店响起了机器工作的声音,十字街口的三轮车上也摆满了蔬菜,绿油油的与山水共色……
但乡村里还是一片寂静,只有满头白发的老人蹑手蹑脚地下楼,轻轻地掩好子女的房门,又轻轻地走向厨房。
桂林的冬天很寒冷,早晨一杯剁剁茶可以去寒。
生好火,架好圆锅,放入生姜爆炒,直到鼻子里泛起生姜的辣,放盐、加水、煮三到四分钟,再放入茶叶——茶叶是清明前采的新茶。嫩叶与生姜相互挤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要让叶的清香与生姜的气息结合得更紧密,还需要一道程序:用长柄木锤不断地敲击圆锅,动作不用很快,但每次的敲击都能感受到茶叶在锅中沸腾,掀起无数的气泡与生姜共舞。老人握住长柄不断敲击,需要持续一刻钟左右。老人的手上布满褶皱,如同山水间的沟壑,写尽沧桑与悠远。这一刻,在儿时的我眼中,像是在进行着某个仪式,或许,是对大自然的感恩仪式。
终于,茶的香绕过木锤,绕过房梁,进入房间,唤醒了孩子们。孩子们从床上爬去,赶走懒洋洋的气息。餐桌上,定已经摆好了茶,各色的米花飘浮在茶中。“起来啦,快吃吧。”耳边的言语温柔、细腻。茶的香又溜进了邻居的家中。
“早啊,今天早上喝茶啊。”
“是啊,一起吧,还有好多呢。”
“我家那孩子明天就要回来了。”
“是吗,你们也好久没一起了,怪想念的吧。”
“对啊,终于回来了……”茶香好像在家的门外施了魔法,屋里屋外都暖洋洋的。
我喜欢端着剁剁茶,浸润在山水的绿色之中,耳边是河水从石头欢腾而过的哗啦声,树叶相互拥抱的沙沙声,牛羊此起波伏的低鸣声……一饮而尽,初觉是茶叶的清苦,然后是生姜的香辣。环绕过舌尖,流淌过身体,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与脚下的土地融为一体。
可是,我已经有多久,没有再去品一品这剁剁茶的清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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