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啊,你明早要没事,就和我一起去海滨长廊走走吧,天气预报说明儿天气可好了,有风哦。”望着奶奶期盼的神情,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我有些不忍——暑期计划快翻到了底,可我就没陪过奶奶几回。“行啊,好久没去了。”我答道。
次日,我们祖孙俩在海滨长廊上漫步。一阵风踮着脚尖从我们头上蹿过,嫌我们追不上,又回过头来推着我们前行。道旁,树叶顿时受他鼓舞,有的抻直了身子想追随风奔向自由,还有的挥着自己的手臂给风儿送行。早晨,缕缕阳光洒在身上,不感炎热,反多了一分温暖。奶奶的心情也格外畅快,话匣子一打开就堵不回去了:“我小时候啊,四年级就辍了学去帮家里干活……”
奶奶又把她讲了很多次的故事翻了出来。在熬过那段让我耳朵长茧的开头后,奶奶的故事仿佛被海风注入了活力,渐渐不再乏味。奶奶作为大姐,家里又重男轻女,为了给弟弟提供一个上学的机会,主动扛起了与年龄不符的重担:一个正值青春年少,食物需求量大的姑娘,整天以卖剩的菜根、菜帮子为食,还要早早就出去干农活,手上、肩头、脚底都磨出了泡,可那个年代哪有什么药,只能自己默默忍着。后来,她去了花纸厂工作,领着二三十元的月薪,与她的丈夫——我的爷爷一起,在自己的努力和亲戚朋友的支持下,一元一元的攒下买地的钱。在我爸爸三岁时,爷爷奶奶在上面盖起一座小平房,有了这片小小的天地,就可以抵御严寒酷暑!而他们夫妇俩更加努力挣钱,因为他俩的心底还藏着个更远大的目标。为了它,爷爷奶奶早出晚归,省吃俭用。十年后,一座五层的“小洋楼”在我家那片二三十平方的瘦削土地上一点点冒了出来……
听着奶奶的奋斗史,我也不禁愧疚:我竟不知道自己住了这么多年的房子竟有这样的来历,我更没有注意到一直默默付出的奶奶竟有这样的辛酸过往!海风的吹拂中,奶奶眯起眼睛,扬起嘴角,一头斑驳的灰发欢快地跃动,和嘴角深深的法令纹一起彰显时间的公平。可这轻柔舒缓的风声,此时有如一声声低吼,拷问着我的心灵:我已经多久没有陪奶奶好好聊天了?奶奶为了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我却像只米虫一样,不但不懂得回报,连一句真诚的感激都吝于给她。
奶奶继续讲着故事,故事里的一个个场景仿佛定格在了我眼前,被挂在风的尾巴上,随着海风吹拂缓缓浮动:一个小姑娘拔着菜叶,那随风轻颤的芥兰;一个年轻女人扫着被吹进平房内的木棉籽;一个中年妇女用力支撑胳膊收着阳台被风微微晃动的棉被;一个慈祥、精神矍铄的老太太与自己的孙女一起在海风中散步……我定了定神,下定决心:奶奶这辈子吃了这么多苦,我这个当孙女的是该努力让奶奶享享清福了。
这是个风起的日子,也该是我奋起的日子。海风自顾自地吹着,拂在我的心房上,吹起丝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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