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波 卖臭豆腐的大妈 我走在回家的路灯下,呵着气温暖双手。又一个没有臭豆腐的干巴巴的冬季,她还是没有出现。 当时她坐在杭大门口,生着一只炉,巴眨着她仅有的一只好眼,歪着她少牙的嘴。她那双胡萝卜似的肿手握着长长的筷子,对了还有头上——那顶四季不变的破毛线帽。 她在煎臭豆腐,还有油墩儿。在我第一次看到她扭曲的脸时,甚至不敢吃她的臭豆腐。 然而她对我很好,没有理由地好。她是不懂买卖的,别人一块钱5个又瘦又小的豆腐,她却卖6个又肥又大的。她的豆腐真是好吃,我有时认为这样好吃的豆腐就是一块钱4个也值,可她每次看见我却还要再偷偷地给我串上一个。寒夜里那7个金黄肥嫩的臭豆腐把一根竹签串得沉甸甸的。我总是很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大妈,她却忙里偷闲瞧着我幸福的样子满足地问:“好吃哦?” 当时我上初二,当时总是吹着不规则冷风的夜,当时的风吹得越冷,我对臭豆腐的欲望就越烈。可我只有5个l角。我于是盯着臭豆腐闻着臭豆腐想着臭豆腐却说:“一个油墩儿。”可是在接过装着油墩儿的小塑料袋时却看见一块胖胖的臭豆腐躺在里面。当我的牙齿穿过那层薄脆的皮触及里面淌着鲜汁的滚热的嫩豆腐时,不知是因为烫还是感动,我竟流下泪来。我很窘,我不知道我的同学看到他们的老班长为了一块臭豆腐而泪下后会有什么感想,所幸当时旁边没有别人,只有乱玩。 乱玩和我和臭豆腐 当时乱玩很认真地说:“波,看你的那副样子,弄得我都想吃了。”我于是说:“嗯嗯,吃啊吃啊!”可她还是没有吃,一直到很后来很后来还是没有吃。 乱玩不喜欢吃炸的东西,这点我最了解。每次我吃什么臭豆腐啊!里脊串啊!炸年糕啊!不管什么只要是炸的她都不吃。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很瘦而我很胖的原因。不过她总陪我,看着我吃。如果换了是我,让我看着别人大吃大喝,自己却不吃,那还不如让我去死,不过她没有意见的。她说因为我们是朋友嘛,再说反正同路。她这样说把我那原本就只剩一点点的愧疚都一扫而光了,所以后来卖臭豆腐的大妈就不仅认识了我也认识了乱玩。 乱玩很羡慕我和大妈之间奇妙的关系,她说那叫做缘。后来我也察觉到每次大妈偷偷地多给我一块臭豆腐时,一边的乱玩脸上会露出那一丝简单又复杂的微笑。我于是有点不高兴地嘟哝道:“你这算什么表情?”她却又立刻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不过后来我也觉得乱玩说得有点道理,通常长辈会背对着大家给心爱的小辈好东西,可大妈对我又该怎样解释呢,只能说是缘吧。 大妈的失踪 大妈失踪了,在初二那个长长的暑假之后。 乱玩每天陪我去杭大门口找那个大妈,每次都没有找到。也有一天,我看见一个大姑娘坐着炸臭豆腐就问她人是那个瞎了一只眼的大妈的女儿吗?可她并不像小说中写的那样说什么大妈病了我是她女儿,她只是用土话问了句:“哪个大妈?” 没有臭豆腐的日子我总感觉自己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少了点什么,于是乱玩干脆顺水推舟叫我戒小吃减肥。 可是减肥并不是戒掉臭豆腐的真正理由,真正的理由是谁的臭豆腐都没有大妈炸的好吃。于是在那个秋天,我写下了第一次得两个good的随笔《卖臭豆腐的大妈》,可我却固执地认为老师就是给我100个good也还是不能理解我对大妈的一种叫做想念的感觉。 于是我咒骂那些个城市管理,我认定就是他们赶走了大妈,但与此同时,我也渐渐远离了路边摊,因为不想再勾起回忆。我知道我毕竟是脆弱的。 告别 在大妈失踪我戒吃臭豆腐之后,天气也开始无情地无情地变冷,在这个最不适合和热乎乎的臭豆腐告别却最适合告别的季节里,我和我心爱的臭豆腐告别了。 乱玩还是每天照例陪我回家,没有臭豆腐,我还有乱玩。我舔舔嘴唇,学会用谈天这项女生的专利和乱玩一起消磨原来属于臭豆腐的时光。然而天却又无情地无情地热了起来,在这个不适合告别的季节里,我心爱的乱玩在一番痛苦挣扎后含泪与我告别。 最后只剩下我,和中考后那一段奢侈的令人发慌的长达1/4年的暑假。 邂逅 我已经习惯了骑车回家,一个人,孤独的,一口气飞车回家。我看表,才5分钟。很好,我对自己说。然后扛车上楼,日复一日。我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成长。 在这难得的假期里,我突然想要出门走走,于是披着暖阳搭上了一班公交车,车子摇摇晃晃地开了一圈,我决定提前一站下车,走回家去。 又飘来熟悉的臭豆腐香,格外地香。我不奢望什么,可是还是禁不住朝卖臭豆腐的一望:映入眼帘的是一顶一看就是四季不变的破毛线帽,下面有一只可怖的却格外亲切的瞎眼! 没错了,就是她,已经失踪了的大妈。 我怔怔地掏出一块钱,满怀希望地说:“臭豆腐一串。”当她仅有的一点目光掠过我的脸庞时,我听见了我躁动不安的心跳。然而她没有哪怕只是一个多余的反应。她只熟练地串起了五个我又熟悉又陌生的臭豆腐,递给一边的一个女孩。 “生意好么?”我问。 “好着哩,这边是生活区,人多着呢。”她顺手把一块块臭豆腐放在锅里。 “原来杭大那边抓得厉害哦?”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0186de0f852458fb770b569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