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纳兰性德,一个如水般细腻温文尔雅的男子,清峻的面容,轻蹙的眉头,优柔的性格,成就了一个忧郁的诗人形象。御座前的侍卫,羡煞旁人的贵公子,誉满大清的才子。纵使这般,容若的心中还是恍如大漠,吹裂玉箫,也难散愁心。纳兰性德的生平不止一次被搬上荧屏,演员们的诠释也是可圈可点。《康熙秘史》中踌躇满志,却被亦敌亦友的康熙步步紧逼,最终郁郁而终的痛楚;《烟花三月》中为情所困,情难自持的忧郁。无论细说还是历史,在世人眼中,纳兰性德都是一个惆怅之人,他把忧郁写进诗词,情感凝结在轻蹙的眉头,忧伤的浪漫的,是纳兰性德一生最好的写照。 一剪梅 当时只道是寻常 西风荒野纷繁堕,寂寞梳窗,茶香泼墨。两小无猜成追忆,无奈真心,春深人锁。 晓来抬眸火红落,如醉薄雾,早莺啼着。萧瑟往事似落寞,残血凝灰,泪为谁夺。 我曾把纳兰性德的一生浓缩在这首词上,但是它却不足以诠释容若的情感世界。所以我还要讲述他戚戚的一生。 康熙二十四年纳兰别院 弯月斜倚,夜蝉鸣啼。萧瑟的秋风吹打过窗棂,发出沙沙的声响。 容若独倚床边,手捧一杯清茶,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任泼洒下的月光勾勒出他无尽的落寞。茶匙中倔强地漂浮的茶梗正如他一般,漫无期许,终究是一场虚华。什么锦衣玉食,银缎丝裳,都非容若真正所愿,而他真正想要的,或许早已逝去,又或许注定不属于自己。 抬头,仰望那一钩弯月,正如审视自己的人生。容若颇具感慨,自己虽身为皇帝亲封的御前侍卫,但只是一个摆设罢了,表面看起来是慰功臣之心,其实只是组织父亲的权力进一步扩大。父亲权势那样大,而自己又是令旁人羡煞的才子,英雄无用武之地。父亲的成就,却冷落了自己。“故物陵前惟石马,遗踪陌上有铜驼,玉树夜笙歌”,这样的委曲求全,幸福于他,只是一纸空谈。 “吱扭”一声,雕琢别致的木门应声而开,容若的思绪就此拉回,侍女琳琅端着红铜盆走进来,柔声道:公子,该洗洗睡了。容若点头示意,琳琅行李退出,轻轻关上门。容若望着已关上的门出神,却不知这扇门的另一端,轻起一声长叹。如若是她!容若嘴角溢出一丝浅笑,但如今,唯有清风夜色围绕。“铜瓶小注,休教近,麝炉烟气。酬伴也,几点夜深清泪”。 不知身处宫闱的表妹是否安好?彼时的青梅竹马,转眼就成过眼云烟。只在因皇帝的横刀夺爱。花前月下早已不在,剩下的只是西风独凉,往事残阳。望着载着表妹的锦轿,站在曾经海誓山盟的小桥。“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此刻,容若紧握手中的茶匙,指骨泛白,涌上心酸。幸福于他,渐行渐远。懵懂的感情经不住权势的考验。 她是曾降临于他生活的女子,一想起她,容若不禁心生暖意。与她共度的三年中,有过不少快乐。她亦识琴棋晓书画,因有闺趣,志趣相合。自己也会手把手教她临帖,陪她读书,玩一些雅致的游戏。如李清照和赵明诚夫妇,但始终由于表妹而与她心有芥蒂,直到她红颜已逝,自己才大彻大悟。原来她已在心底挥之不去。曾经“赌书消得泼茶香”而今“当时只道是寻常”。不知不觉,容若的眼里,已噙满泪花。咽下泪水,苦涩袭卷四肢百骸。幸福于他,注定擦身。争当好的年龄遇到正当好的女子,却错过了正当好的时间,虚度了一段正当好的年华。 星稀的夜空飘过几片乌云,把瘦月遮盖起来。容若放下早已凉透的清茶,望了望侥幸露出的一点点的缺月,想求得一丝慰藉。但与他的,只是月的冰冷和夜的寂寥。 西厢的琳琅,望着灯火熄灭的那扇窗。漫漫长夜,再次轻起一声长叹。 “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 这,就是纳兰性德的一生吧。御座之前的无奈,宝剑藏锋,英雄无用武之地;位高权轻的贵公子。羡煞旁人的也只有一种贵气,有谁了解容若的那份戚戚。“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才子口中吟出的一首首诗,一曲曲词,却也只是一份忧伤,几分浪漫。 前文提到关于纳兰性德的影视作品,我觉得诠释纳兰比较经典的便是《康熙秘史》。纵使历史与戏说参半,演员的选择也为一众纳兰迷们称道。钟汉良饰演的纳兰性德,气质浑然天成,眉头轻蹙的招牌动作,道出了纳兰心中的惆怅与酸涩。纳兰性德与康熙亦师亦友,亦时时刻刻针锋相对。青梅竹马的表妹在情正浓时突入宫闱;与江南女子沈婉的相知相许,与 妻室卢氏的相敬如宾。即使纳兰性德的生平被搬上荧屏,纳兰依然是是那个纳兰,忧郁的浪漫的没有瑕疵。 众多的文学作品也对着这个如水的男子艳羡不已。当代小说家匪我思存的《寂寞空庭春欲晚》,是帝王,才子,佳人的纠缠。依然是纳兰性德和康熙,书里写了表妹与康熙的结局,却只字未提容若的归属。世人皆知容若与妻子卢氏相敬如宾,妻子死后,续娶官氏。三十岁时,又纳江南才女沈婉,这是一个和她一样满腹才情的女子,可偏偏天不遂人愿,他们的爱情经受不住时间的考验,沈婉回归江南。一生的至情至性,先有皇帝拦着,后有父母拦着,“心字已成灰”。离开了不得施展抱负的朝堂,抛开了情感的羁绊。铅字作品中的纳兰性德,忧伤的浪漫的依然是他最好的注脚。 众多学者对于纳兰性德也是众说纷纭。国学大师王国维的《人间词话》里一句:“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初入中原,未染汉人习气,称其继承了后主的衣钵也是不为过的,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蕙风词恬》评:“寒酸语,不可做,即愁苦之言,亦以华贵出之,令人不能卒读。”谭献《复堂词话》评之为:“幽艳哀断。”清朝著名词人陈维嵩评:“《饮水词》哀感顽艳,的南唐后主之遗。”很多学者拿纳兰性德和李煜作比,固然如此,李后主也是一个不失浪漫的人,诗词美人相伴,最后依然躲不过忧伤的羁绊。学者们多关注的是纳兰的词,“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但从词的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是点点的浪漫和无限的忧伤。才华横溢的贵公子,心绪凄迷,转眼泪成行。 徐志摩这样评价过纳兰性德:“天才的悲情却反而羡慕每一个凡夫俗子的幸福,静观他信手的一阕词就被波澜过你我的一个世界,可以催漫天的烟火盛开,可以催漫山的茶靡谢尽。”或许,纳兰性德不应生在这贵胄之家,不应拥有这满腹才气,不应邂逅这些佳人知己,这样他会过的简单一些。但是,这样,就没有了令人惊赞,令后人迷煞的多情公子,历史就少了一段佳话。 “若问生涯原是梦,除梦里,没人知”。纳兰性德的一生就如一场梦,梦里有富贵江山,有红颜知己,有美词相伴。世人拥有的他都有了,但是这些只不过是平添容若的愁绪,多了几分凄迷。他三十一岁,积郁而终,他留下一卷。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的词集。他的词凄怨哀婉,令人不能卒读,他被称为古之伤心人。让我忍不住想起周杰伦的《菊花台》。 “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随风飘散你的模样。花已向晚,飘落了灿烂,凋谢的世道上命运不堪。愁莫渡江,秋心拆两半,怕你上不了岸一辈子摇晃。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我一身的戎装呼啸沧桑。天微微亮,你轻声的叹,一夜惆怅如此委婉。” 纳兰性德,一个人的忧伤与浪漫,一个人的传奇。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0c087d5de518964bcf847cf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