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丝万缕的爱 人到中年,还是忘不了那些长发飘飘的女子,忘不了那些个长发飘飘的日子。 记忆中的第一个长发女子是隔壁的彩莲。彩莲是吉安的下放知青。因为常年野外劳作,彩莲漂亮的脸蛋稍嫌黧黑,一双手也有些粗糙,但她的笑容十分好看,抿嘴一笑,嘴角便绽开两朵大大的酒窝花。尤其是那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更让人心生羡慕。那时我很小,看到彩莲就哭闹着要她抱,尔后一双小手只管抓住她的长发乱拔,扯得她“咯咯”直笑。有一次我趴到了她的背上,用手使劲地拉她的长辫子,疼得她“哎哟、哎哟”。母亲气得忙把我抱了下来。可是彩莲一点儿也不计较,好像错的是她,笑嘻嘻地说:“哦,怪我,我忘了今天扎的是辫子。”她一把将我搂在怀里,不知为什么,闻着她淡淡的发香,抚摸着她柔顺的秀发,一会儿我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后来,彩莲回城了,嫁人了,渐渐地没了声息。我却从此有了一种奇怪的长发情结。读书时,每每在路上遇到面容姣好、长发飘飘的女孩,都会让我产生怦然心动的感觉。女孩走远了,我还会站在一边窥视,目睹着她身后长发飘扬,像在品味一件极其珍贵的艺术品,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 而且,我还固执地认为:女孩就该有一头飘逸的长发,长发更显女儿本色。自古以来,长发飘飘的女子总有一腔似水柔情。万千发丝,总是系着绵绵情怀。于是恋爱时,我想像着在清清的湖边,有一位佳人在等待:一棵弯弯的柳树下,她亭亭玉立,飘逸的头发流泻腰际,微风一吹,青丝飞扬,裙摆像莲花一样慢慢地张开…… 然而,现实却无情地击碎了我的梦想。也许因了“头发长、见识短”的困扰,或是现代生活的新时尚,女孩们大多不留长发,长辩子更是难见踪影。即使偶有留长发的,却也烫成了大波浪。1999年的那次寻访,更使我目瞪口呆。那日,我带着儿子、提着一大包家乡的土特产,历经曲折,终于找到了彩莲的家。路上,我叮嘱儿子道:“等一下见到阿姨,你要开口,不要怕,阿姨人很温柔的。”儿子怯怯地点点头。哪知尚未进门,就听到了屋子里偌大的吵架声。难道走错了?我迟疑地核对了门牌号牌,再次按响了门铃。屋内的吵闹声终于停了下来,一个穿着一套睡衣的胖女人开了门。“你们找谁?”那胖女人语气挺冲。就在这一刹那,我们两人都愣住了。“哟,你——”她还是不能确定。“是的,我是遂川佬,你是彩莲姐吧。”我看着她头上稀疏的几丛短发,嘴巴一时竟合不拢……在彩莲家里,儿子始终没有开口,回家后直嚷老爸说谎。我只好临时编了几句,说:“那阿姨以前有一头长发时是很温柔,或许现在她没有长头发了,人就变了。” 记忆中第二个长发女子却是我的大妹。大妹长相一般,可是因了一头飘逸的长发,却给她增添了不少的柔情与妩媚。做女儿时,最骄傲的时刻就是骑上自行车,在去赶集的路上,一路飞奔,墨黑的秀发也随之飘然起舞,飘荡成一面引人注目的旗,沿途留下多少艳羡和赞叹。有个商贩见了大妹的长发,愿出一百五十元收购,出价够高了,当时我的月薪才八十九元,然而我极力反对。祖母、母亲都说:“你真傻,头发没了还能长,这么长洗头时还费时间。”她们永远不明白,女孩爱美乃是天性,谁也无权剥夺。世事难料,大妹出嫁后,遭受了几度人生挫折,生活一度贫困。2003年,我去看她。大妹喜出望外,急匆匆地骑上自行车就往镇里奔,一头长发被随意地扎成一条马尾辩,一路直晃荡。吃饭时,桌面上摆满了肉与鱼,还有两瓶啤酒。吃了一会儿,我突然觉得不对劲,一看大妹的头上,果然只留有齐耳短发了。“万香,你——”我仿佛吃下了大妹的一卷头发,肚里直反胃。“哥,你难得来,一年也就一次。我怎能……”大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只怪妹妹没本事。”“妹妹,你别说了。”我拿筷子的手不停地颤动。因为自小丧父,为了我,大妹只念了两年书便回家同母亲一道挑起了养家糊口的重担,十二岁的她曾扛着打谷机,摔倒在山坡上。也曾一个人拥着孤寂的夜色给责任田放水。她说过:她最自豪的除了哥哥,就是拥有一头长长的黑发。而我,却夺去了她拥有一头长发的美丽。 席慕容说:再平凡的女子,如果有了一头飘逸的长发,也会变得美丽动人起来。纵然有人将绵绵秀发误为“三千烦恼丝”,误将蓄发比作落伍守旧,可我总是向往温文尔雅的女子们,人人都有一头长发,纤长如丝,滑顺自在,随风飞扬。如此,既尽情地展示了女性与生俱来的柔美与婉约,又让每一个平淡的日子变得飘逸而洒脱。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0cce81f09e314332396893c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