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相对不惊飞 面对人类一往无前的探索,自然如同洞壁上栖息的美丽蝴蝶,向纵深之处隐匿而去。我们,或许早该意识到,是时候了,对环境应留下一段敬畏又适当的距离。 美国有一首流传已久的诗:“在田纳西放一只坛子,原野上的一切将绕此重新展开。”这,无疑是将人的影响置於了世界的中心。人,在所向披靡的征途中为自己加上了无上的尊冕。的确,天地有大美,壮阔无垠,可天地又是如此的脆弱,人的一言一行都可能对其造成无法逆转的影响。而这些影响,注定会成为人们想要承担却又无法承担的重任。对此,我们可以做的并不很多,只有在一开始便小心翼翼,不误闯入自然不容侵犯的领地。 对自然环境保有一定的距离,实在也是出於一种对人自身的保护。自然脆弱,人实则更为脆弱。人类作为一个整体,是无往不胜的,而作为个体,又何其渺小。试想,当我们大呼“山登绝顶我为峰”时,背后又隐藏着多少对於高山的畏惧与不安。而面对后退的蝴蝶以及更多逝去的美丽,我们追随的脚步里又还凝聚着多少无奈与担忧。我相信频发的灾难是自然备受重压后愤怒的呐喊。人会不会有一天像古龙所描述的盖世英雄,“登上了山顶,却发觉自己已一无所有。”那样的人类会不会感到万分的孤独与惶恐? 其实,人完全可以与自然一同诗意地栖居,其关键在於不互相侵扰,不事征服。古人也寻幽探险,也流连於“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但他们的态度是如此的虔诚而小心。他们只是竹杖草鞋,手攀足踏,也适可而止。我以为,这样的探险,才是真正触摸了自然的心跳,却不将其惊扰的方式。如此,既将人的环境诗化,也使万物自然的环境留得一份清静。我们可以自在地欣赏环境所赠予的天光云影,花柳水月,却切不可去探求、征辟自然的禁地。古人所谓“天人合一”,我宁愿将其理解为是人在天地之间安详地栖息,而让心神畅游於世界。 很喜欢陆放翁一句词:“沙鸥相对不惊飞。”这固然是说人要少机心,但人若能对环境毫无机心,不事窥看,自然想必也可与人安然相对不惊飞了。 1 不深不浅种荷花 犹记以前读川端康成的《雪国》,梦中都回荡着那和服女子的温润笑靥,便痴痴地到花市上买了株樱花来,也盼着一日如霞烟云可映着我家屋檐。 谁想不几日,那花竟死了。老农听着我的叙述,微微地笑:“樱花怎麽能那麽养呢?它有自己的种法。” 那一刻,我猛然间开悟,原来世间万事万物莫不如此,惟有适合自己才可开出一片繁华,否则生且不易,又何来的花团锦簇、万紫千红? 想来又有多少人沉迷於仿效他人的热潮,丢了自我?塞辛格《麦田上的守望者》风靡一时,大街上戴鸭舌帽穿风衣的年轻人也多了起来﹔歌德为慰藉自己的书出版,一时自杀又成为一种时尚。当时尚的潮流席卷於世,当喧哗与骚动潮水般涌来,你是否有足够的勇气与自信,坚持自己,寻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蝶翼翩翩,这群精灵懂得避开烛光,不做那扑火的飞蛾,而去尽情享受自己的幽暗。我们为人处世亦该如此。古人诗云:“深处种菱浅种稻,不深不浅种荷花。”这便深谙为人之道。何处种菱何处种稻与如何摆放我们的心灵原本是一个道理。大时代的喧哗与骚动原本与你无干,你只养一池心莲,自守一树清凉,便自得其所,岂不快哉? 人生如雪中观鹤,有清净,亦有混杂。前者心思明亮,不掺一丝杂质,如弘一大师一句“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天地间便盈满了纯净。后者则有污浊有沼气。人活於世,不求随波逐流,便如一朵墨梅,可静静绽放於生命的绢帛。 再想古代士子熬得十年寒窗,只求一举成名天下知,竟是痴了。生不用封万户侯,只求如徐霞客,遍览名山大川,一仆一驴,一笔一绢,任他世事烦扰,我自有天枕地床﹔更无需黄袍加身,便如蒲松龄“老於世情乃得巧,昧於世情则得拙”,他秉持一拙所自安的生命准则,在野狐鬼妖间荷有一颗天籁自鸣、童真满掬的心灵,给无数士子以“书中自有颜如玉”的想象。 天籁自鸣,不择好音。为人处世,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即使荆棘满生,亦可步步生莲,脚下生风。“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这也痴了,且让那花睡去,明朝醒来,又可开得一片春天。 2 寻 有这样一段故事,说几个人在一个山洞中发现了许多大蝴蝶,即使他们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它们,却还是因为几支蜡烛坏了事。 这事,肯定没有发生在某些智慧的中国人眼前。 要是碰上他们,简单了去了:叫上一票人,把那些大扑腾蛾子全泡进福尔马林,一百年这颜色都不会掉﹔再给它粘回墙上,?,那叫一个壮观。啥?不像活的?简单,装俩风机,吹扑腾起来不就完事了麽! 洞外边搞上个售票点,再打上几个广告:“××山蝴蝶洞”。这一年,光卖盒饭就得有好几百万的赚头了吧? 遇上个有心的老板,直接造成个“蝶界”或者“蝴蝶主题公园”,也不是什麽难事。 我当然没有在说笑,这码事在咱们周围并非少见。 “××故居”,已然遍布全国。某市更以保护文化遗产为由,将杜甫的故居拆掉,又在郊外重建了。这杜甫的故居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但怎麽总让人觉得跟做标本似的,还能叫“故居”吗? 不知哪位仁兄说过,“美丽的东西总是脆弱的”,再怎麽保护总会有消失的一天。 罗马人明显比咱们看得开,那些古时的遗迹,就在城内:柱子倒了,没有人去扶﹔杂草丛生,也没有人清理。 国内去的游客,纷纷觉得罗马政府不重视全人类的遗产。而在罗马人看来,这些遗迹本身就不应该过多干预,它所见证的是时代也是岁月,过多的干预只会加速它的死亡。 对比罗马政府的举措,再想想我们的“维修性拆除”,是不是过於做作了? 无论精神文化还是物质文化,都如同一只只美丽的蝴蝶,我们越是想要“保护”她们,她们就越会远离。 如今她们已经被驱赶到了山洞的深处,难道我们还应当燃起一大把蜡烛,再去寻找? 啊啊,还是让她们融化在历史里,静静地美下去吧„„ 3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0e5f07680066f5335a8121cb.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