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存敬畏的精神救赎——瓦格纳歌剧《漂泊的荷兰人》观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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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存敬畏的精神救赎——瓦格纳歌剧《漂泊的荷兰人》观后

作者:于

来源:《艺术评论》 2012年第5





明年是理查德·瓦格纳诞辰200周年。关于这位德国作曲家和他的歌剧《漂泊的荷兰人》,西方音乐史有着丰富的阐释和崇高的评价。在国家大剧院的演出场刊上,乐评人刘雪枫告诉我们:瓦格纳的伟大之处在于把德国歌剧发展到尽善尽美的境地,犹如威尔第之于意大利歌剧那样。刘雪枫还告诉我们:瓦格纳一方面通过创作中的和声语汇把“瓦解古典主义调性”的倾向推向极限,一方面又通过剧中人物的塑造完成了“对救赎者的救赎”。说实话,我对瓦格纳歌剧的兴趣,不在于那种专业眼光中的“瓦解古典主义调性”;我所由衷期待的,是“对救赎者的救赎”这种蕴含深邃哲理的人生取向。

作为今年国家大剧院歌剧节的开幕大戏,我不知道歌剧《漂泊的荷兰人》的登临是否也基于上述考虑,但我的确从中读出了“对救赎者的救赎”这种人生意味,并认为这是人类生存与发展进程中永不过时的话题。很显然,音乐史家们十分看重这部歌剧“能把一个原始乐曲的原始主题发展为全剧的主题”,看重它“将音乐的戏剧变成了一种建立于一个或几个主题之上的交响曲。”当然,理解这一点对于把握《漂泊的荷兰人》乃至于把握歌剧艺术是重要的。否则我们就难以理解,为什么我们要对着1 2部投影器营造出的惊涛骇浪,静穆地聆听着那个长达12分钟的“序曲”。

这个1 2分钟的“序曲”是歌剧叙事的高度概括。大部分观众可能和我一样,可以被乐曲营造的氛围、交织的动机、递进的叙事所感染、冲撞乃至激越,但并不清楚由法国号和大管奏出的是男首席荷兰人的动机,也不清楚女首席珊塔的动机是由那支英国管吹奏出来的乐句。当然,你能听出前一动机弥漫着阴郁的刚毅,也能感受到后一动机遮掩不住果决的温婉。待到看完全剧你才会想起:哪里是风暴的怒吼,哪里是海浪的咆哮,哪里是港湾的宁静,哪里是世俗的喧闹,哪里是珊塔的救赎,哪里又是荷兰人的敬畏……从场刊上知道,这个“序曲”是瓦格纳在写完全剧后才创作的,因而成就了一段富有戏剧性的“交响诗”。

歌剧《漂泊的荷兰人》由三幕构成,原剧没有为每一幕命名,根据歌剧的叙事,我以为可分别称为“企盼”、“邂逅”和“诀别”。这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叙事:每隔7年才有机会上岸一次的荷兰人,企盼在爱情的港湾中结束无休止的漂泊;荷兰人“黑桅红帆”的船在挪威靠岸,邂逅了对自己充满同情并意欲使之得到救赎的珊塔,珊塔不仅是挪威船长达兰德之女而且是青年猎手艾瑞克的意中人,这使得荷兰人不得不再次认领被诅咒“永世漂泊”的宿命……正当荷兰人与“黑桅红帆”解缆起锚之际,珊塔从海边的悬崖跃人海中,实现了“以死殉爱”的救赎!在我看来,这个叙事虽然简单但却不失完整。它的“完整性”不同于我国大多数戏曲作品呈现的“起承转合”,而是在“正、反、合”中直奔“结局”或者说直奔“冲突的解决”。由于不用过多地琢磨“转”之“山穷水尽”处的“柳暗花明”,这个“冲突的解决”无需拖上“光明的尾巴”而让人直面“悲怆的震撼”。

或许正是因为叙事的直截了当,《漂泊的荷兰人》才可能彻底地按照音乐的思维来结构歌剧。正如瓦格纳在致友人的信中所说“在真正动手创作《漂泊的荷兰人》之前,我先写了第二幕珊塔叙事曲的歌词和旋律,我不知不觉地就把整个总谱主题的萌芽栽进这首乐曲中……当我最后动手写作时,我已经构思出来的主题设想就像一张网一样,布在整个作品上。严格地讲,我不需有意这样做,我只需从一种适合它本质的意义出发,把这首叙事曲中包含的各种主题加


以发展,以得到这个戏剧的主要抒情场面中那些鲜明的主题结构为形式的音乐形象。”欣赏歌剧《漂泊的荷兰人》,似乎不必去深入了解作曲家的“创作自述”;我之所以不能对瓦格纳的“自述”割爱,有两个层面上的考虑一个层面是我们如何跳出“看戏”的巢臼,能够以“音乐的方式去欣赏歌尉另一个层面是对“歌剧”这一艺术样式理解一一即不必把它视为“以音乐表现手段的一种戏剧样式”,歌剧的真正意义在于它是“按戏剧冲突建立‘主题’并加以‘发展’的一种音乐体裁。”

现在我们可以不必急于“看戏”而是可以静心“听乐”了。静心听乐叫“聆听”,“聆”也是“听”不过是一种人心入脑的“听”。由于根深蒂固的“主角制”演剧观念,我不甚理解为何第一支深情、悠长的歌曲是由挪威帆船的舵手来吟唱。这个男高音甚至在剧中都没有姓名,他为了消磨避风躲雨的时间,默默地倾诉自己对远方的心上人的思念。不过当荷兰人那深厚的男中低音从颠簸的“红帆黑桅”中阴沉地“咏叹”时,你立刻觉察到“艺术对比”的妙用一一不仅是“声部”音色的对比,而且是爱情“幸福指数”的对比。事实上,舵手沉浸在爱情遐想中的吟唱,加深了荷兰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剧落差,你不能不相信他在漂泊了许多个“七年”之后,唯一的追求就是“不追求”——除了毁灭。

我不知道是不是瓦格纳格外关注音色的对比。第一幕既然强化着水手搏击风浪的强悍,第二幕就凸显出姑娘们轻摇纺轮的温馨。我们也就从大提琴、大管和大号营造的阴森氛围里走出,来到弦乐组铺陈的和风暖阳中。但其实,这个“对比”本身也是女首席珊塔即将坦陈心迹的“宣叙”的铺垫。第一幕中荷兰人的故事此时再次由珊塔的“宣叙”唱出,说不上是荷兰人的故事感人还是珊塔对荷兰人故事的言说感人,姑娘们以合唱的方式对珊塔表示认同,而珊塔则由貌似平静的“宣叙”导向了石破天惊的“宣誓”一一她要成为荷兰人的救赎者!

于是,便有了荷兰人与珊塔见面后的“二重唱”。就音色而言,这是一曲男低中音与女高音的二重唱;而就剧情而言,这是几近绝望的荷兰人邂逅近乎虚幻的救赎者的心灵碰撞。其实只要想想剧情,你就能知道这段“二重唱”即便是一段“对白”也会无比的感人,更何况是瓦格纳这样的大师不仅洞悉了人性的隐秘更高扬起人性善良。第三幕欢快的氛围是这种“厄运”解脱的延续,瓦格纳也藉此以丰富的打击乐器和木管乐器来丰富这部歌剧的色彩。但显然,歌剧《漂泊的荷兰人》的叙事虽然简单但并不简陋,在讴歌“救赎”之时并没有忘记揭示“无可救药”的固疾——这便是人性中的多疑与猜忌。或许,我们可以认为珊塔的“救赎”是一种心存敬畏的精神救赎,是她对“荷兰人的故事”心存敬畏的一种抉择,是她对精神漂泊的向往与追求。但其实,荷兰人本身也对“宿命”心存敬畏,他的多疑与猜忌或许暗示出他不得不“永世漂泊”的根由。当珊塔为实现救赎而不惜由悬崖跃身海中,她使救赎的对象超越了荷兰人这一个体而指向了整个人性!

在既往的文艺作品中,我们读到过太多“漂泊”的故事。这类故事不乏外力役使下的“流放”,但更多地是内心遁世的“自我流放”。因此,欲寻求结束“漂泊”,要义在于内心的解脱和超然。作为一部深刻洞悉人性、温情守护人伦、倾心尊重人格的歌剧,《漂泊的荷兰人》讲述的是“为什么漂泊”,启迪的是“怎样能不漂泊”。

于平:文化部文化科技司司长

责任编辑: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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