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很小的时候,还住在磨了边的石板铺成的小巷里,小巷后面就是一座花园。花园并不大,也不够宁静美丽,却也颇有历史了。花园四周满是那种歪歪斜斜,走上去“咯吱”直响的二层小楼,阳光就透过脱了漆的窗框白花花地浸润这里的每一根草,每一朵花和每一只蝴蝶。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我总是来这花园里玩。花园里没有什么高大的树,也没有奇怪的石头,只有不时跳起的蚱蜢和随处摇荡的野草荒藤。我不会像男孩子那样踢球或者捉蚱蜢,这里也绝非跳格子、划皮筋的好地方。于是还小的时候,我就呆呆地坐在草地里看太阳;稍稍大点了,便喜欢在花园里绕圈圈。直到现在想起来,才明白我那时候总喜欢背着太阳在花园里走,是因为看着自己的影子在野草上晃来晃去是那样自在坦荡。总之,十岁之前,我都是那样度过的,十年中,小巷外的世界迅速发展着,一点点侵蚀着小巷,小巷外的楼越来越高,使阳光把所有的阴影都投在了花园之上。来花园里的人越来越少,我来花园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花园本来就不算热闹,所以也不能说恢复了冷清。反正蚱蜢依旧跳着,蝴蝶依旧飞着,野草依旧摇着,只是阳光只有在正午的时候才会火辣辣地刺伤每一个生命。我去花园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那里的西南角上总有一位老人在拉小提琴。这里有些破败的小巷其实是配不上酒红色的小提琴的,反而更有点像二胡的韵味。老人拉得并不好,还总是把许多曲子串在一起,凌乱得就像满地的杂草。我却总是当他唯一的听众,羡慕地看着他从四根弦中揉出各种各样的音符。其实这一幕并不是漫画上的那样;少年拉着流成曲线的琴,少女坐在他身旁拍手;而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生锈的四根弦上挥舞着不知断了多少尾毛的薄薄的弓,旁边有个孩子张着嘴,傻傻地听着。后来老人不来了,我便也不再去那阳光照不到的总有些霉味的西南角。只是回家后我执意要学小提琴,妈妈同意了,但是最终学无所成,断了属于这份琴声的思念。十岁的时候我离开这花园,或者说是花园离开了我。因为我仅仅是搬到了小巷的最前面,而那花园却不知去了哪。我曾经的家和那花园在同一时刻被移为了平地,又在同一时刻盖起了不属于我的居民小区。大约是去年吧,有个同学搬进了那个小区,把我拉到他们家玩。我看到小区的花园里种满了红的和黄的郁金香,整整齐齐地探着四瓣的小脸;我看见阳光掠过一排排热水器反射在不锈钢的栏杆上;我看见运动器材上老人和孩子开心地笑着。只是没有了那个拉小提琴的老人和那个喜欢背着太阳奔跑的我。当然,那就是我曾经的花园。但是,那真的是我曾经的花园吗?闭上眼,喇叭里的钢琴曲阻断了我一切的想念,曾经的花园彻底丢失了,曾经的我又在哪里?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4fbf150c4028915f814dc25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