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布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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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布熊

“吆,大学生回来了。”常庸刚走到家门口,一个抱着孩子的少妇迎着跟他打招呼。这女人的蘑菇头剪得很随便,好像是专门为了利索而舍弃了长发。脸很粗糙,是大众的农村脸,但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张曾经很白嫩的脸,脖颈上被衣领盖住的地方还能隐约的看得出她原本的肤色。一条肥大的花色裙裤,踏着一双绿色的凉拖鞋裸露着双脚,胸罩外面套着一件不太合身的大衬衫。那少妇直看着常庸笑,常庸一时记不起这个人,只好含笑答应着。反正常庸平常见人也总是笑笑,不大说话。

常庸进了家先同几个串门的婶子大娘打了招呼,母亲就给他介绍那个坐在电视柜下面的沙发上的一个新面孔,盘的新娘头已经散开了,外罩一件玫瑰红的对襟汗衫,是那种手绾的豆粒扣。其实不用介绍常庸也能猜到那位是他新过门的弟媳,但是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这是你哥哥,刚从大学里回来。”母亲指着常庸对弟媳说。“哥哥回来啦”弟媳怯怯的说。常庸把准备好的红包递到弟媳的手里,弟媳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接。原本哥哥给新弟媳见面礼也是应该的,只是常庸这个哥哥是个穷学生。母亲和周围的婶子大娘都让接着弟媳就接了。常庸把箱子塞到他时常睡的床底下,把从学校里带来的板栗、杨梅等东西散给大家吃。刚坐下总不过是关于“路上要坐几天火车?”“学校里都怎么吃饭?”“现在找工作了吗?”之类的问句。最后,一个婶婶把谈论的焦点转移到了婚姻上,这才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学校里和火车上都是大家知道的事情,谈论着象嚼甘蔗渣子。

“小庸啥时候把媳妇领回来啊,看你弟弟都有媳妇了。快嘴婶子首先发难,一使劲把个板栗仁捏烂了。

“没有,没找到。”常庸摇摇头机械的回答,不管在什么时候谁问他关于女朋友的事情他都这样回答。每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常庸的心里就像爬进了几只蚂蚁一样不太舒服,但每一次回家又都免不了要被问。

“怎么还没找到啊,二蛋家的小标有那么一支烟高都找到了,找到了就领来呗,还藏着掖着的干啥?”豆腐四家的大娘说。不知她是真不信还是假不信,反正常庸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俺小庸三榔头砸不出一个屁来,他怎么能找到媳妇。母亲是知道底细的,为儿子找个台阶打圆场,众人听了也都大笑不止。三叔看常庸是真的没找到,说:“先找到工作以后再说吧,现在什么都没有着落,找了也没用。小涛的哥哥上学的时候找了两个最后都散啦。”这话倒是给常庸打了点气。

“就是,先把工作安顿好再说吧。找一个能过日子的,有些女孩子整天打扮的妖里妖气的不过日子,能把人缠死。”母亲又说着。弟媳听这话心里一怔,迅速瞟了母亲一眼,把一个板栗仁慢慢的送到嘴里,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不算太妖才放心。弟媳一直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前一段时间,大柱的儿媳妇在大街上当着很多人的面,把她婆婆给推翻在地上了,气得她婆婆打了几天的吊瓶。”三婶说完,大家听了都唏嘘不已。又说着玩笑了一阵,大家感觉常庸刚到家必有体己话要与母亲说就各自回家。

母亲送走了众人就去厨房准备晚饭,弟媳打扫地上的板栗壳和杨梅核,客厅里只有常庸和弟媳两个人,常庸也不好久待。常庸走进自己的那间小偏房,个房间太小,弟弟结婚的时候并没有用。这曾是弟弟他们两人的房间,现在弟弟结了婚就剩他一个人了,常庸走进去感觉空落落的。“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常庸不自觉的吟起了这句诗。常庸打开窗户透透气,东边的晚霞在


天上燃烧着,霞光从窗子里洒进来,整个屋子变得红彤彤的。常庸环顾了一下屋子,思量着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还会住多久,如果可能的话他愿意一个人在这里住一辈子。弟弟的东西都搬走啦,屋子里显得有些凌乱。常庸先把屋子打扫了一遍,把自己的那些破书都放进床底下的大木箱里,等明天太阳出来好好的晒一晒。窗的旧书桌上摆了几本自己常看的书,眼镜盒、收音机、耳塞都放进抽屉里,最后把桌子铺上报纸。常庸喜欢在桌子上铺上报纸乱写乱画,因为在报纸上写字很安全很自由,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不拘字体不拘内容,写完就扔掉不会给人留下把柄。常庸写完了一张报纸正要扔掉,母亲拿着一张席子进来,说:“你那床上的席子,还是冬天的草席不凉快,现在把这个竹席给你换上。”常庸接过席子,见母亲已经擦洗过就径直走到床边铺上。常庸一拉旧席子掉出个东西,他拾起来一看是一个挂在钥匙链上的小布熊,满身的灰尘。一层粉色的毛茸茸的布是它的皮肤,一条红白黑条状相间的布裙子罩在外面,眼睛和鼻子都是用黑色的塑料片扣上去的。头顶上一条铁锁链是用来扣挂在钥匙链上的,常庸在床头上楔了一只钉把它挂在那里,一挂就是十年。

十年前,念初一的时候常庸的前座是个女生,细细的长发用一个桃色的丝线编织成的圆形发套套成一条马尾,经常成为那几个调皮的男生的玩具。每有男生嬉笑着抓她的头发的时候,她都怒着嘴说一声“真烦人”,也不会真的就恼了,所以大家都喜欢逗着她玩。那张小苹果脸,白白净净的,怒着嘴的样子就更招惹人,大家为了看她这个样子就更愿意去招惹她的头发。她经常穿一件乳白色的花衬衣,外面罩着一件稍肥大的枣红的卡克服,高高的个子细长的腿,走路的时候额前的刘海和敞开坏的卡克服都一飘一飘的,拿着挂在钥匙链上的一个小布熊在手里一摇一摆的。常庸经常随着她的手的摆动观赏那只小布熊,有一次被她注意到了,她嬉笑着慢慢把小布熊送到常庸的眼前,说:“想看看吗?”常庸正高兴的用手去接,“嗖”的一下,又被她迅速的收回去啦。看到常庸一脸傻样,她得意的“咯咯”笑了起来,常庸也跟着笑了。玩笑了之后她把小布熊从钥匙链上摘了下来让常庸一饱眼福看了个够。

她姑妈家和常庸家是一个村上的,从那以后她经常放学去姑妈家。一路走着话也越说越多,渐渐的两人无话不说无事不谈,关系自然也比常人更亲近些。近初一结束的一天,他们走在路上,她脸上愁云密布。

“你怎么啦,有什么事吧?”常庸看着她,关切的问道。 “唉,我念完初一就不念啦。”她一脸无奈的说。

“为什么啊?你才念初一就不念啦,你干什么去啊?”常庸满脸诧异地问。 “我父亲得了肺病,家里很困难,我和弟弟两个人上学供不起,弟弟还太小只能我退学打工去。再说,我又不像你成绩好也值得念。对啦,这个小布熊我看你很喜欢,送给你吧。”说着她就从钥匙链上摘了下来,塞到常庸的手里。

常庸接了小布熊,浑身上下摸不出一件像样的东西送给她,急得没法。她看常庸着急的样子心有不忍,宽慰道:“你不用还礼了,这又不是交易。以后一定要继续好好念,你一定会有出息的。”他们的眼睛都红红的,沉闷的一路无话。

不想,一别十年都没有见过面,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样,应该结婚生子了吧。常庸把小布熊仔仔细细的洗了几遍,挂凉在屋子外面的墙上。

母亲仍像以前一样,天一亮就起床忙活一家人的饭食,常庸也在灶台上找回了自己的位置,他还像小时候一样帮母亲烧火。“老二媳妇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做了几次B超都是儿子,我和你爸这辈子最大的一桩心事就要了结啦 ”母亲一边往锅里放鸡蛋一边对常庸絮说着。母亲见常庸一脸的疑惑,把身子往前倾了


倾压低了声音说:“他们订婚不久,她就去你弟弟那里玩,后来发现有了身孕就闹着结了婚。反正咱们少送两年节礼,能省不少钱呢。”母亲捏了一把鼻涕,擦擦手又去淘米。母亲一边淘米一边说:“你现在毕业了,也得抓紧找一个吧,不管长的好坏只要能老老实实的过日子才是正经。大柱家的儿子跟你年龄一样大,人家的孩子都快会走路啦,就是媳妇太厉害了点。他媳妇说跟你是初一的同学,她姑妈家就在咱们村上。你回来那天应该在门口碰见她抱着孩子出去,你还认识她吧。”常庸心中震颤了一下,手里的柴火棍滑落到了地上,惊异的看了一眼母亲。母亲淘完米放到锅里又忙着去洗菜摘菜,没有工夫关心儿子是否还认识他那个结了婚的女同学,也没有注意儿子脸上表情的变化。直到母亲闻到了锅里的糊味才惊慌失措的掀开锅盖,喳喳呼呼的把儿子唠叨了一顿。常庸无精打采的扒了几口饭,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停的写着什么,写满一张报纸就扔掉。

大柱的老伴抱着孙子来串门,那孩子吵闹着要墙上挂着的那个小布熊,母亲慷慨的拿给了他。不一会小布熊就被那孩子蹂躏的鼻歪眼斜,浇了一泡尿又踩了两脚。常庸在屋里又把一张报纸扔进了垃圾桶,扔的不偏不斜。 作者: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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