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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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儿》



有些雀儿自由歌唱,有些雀儿深陷牢笼。

“十七岁那年的雨季,回忆起童年的点点滴滴,却发现成长已慢慢接近„„”当同龄人还在高中的校园里体味着情窦初开的烦恼,憧憬着象牙塔的幸福时光,沉溺于题海而唉叹命运悲哀的时候,罗斌已经在P市一家电子装配公司工作两年了。

公司是韩国人开的,招募的工人也大多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不满十七岁的他在人群中显得尤为稚嫩。

新千年刚过,网吧在中国大陆兴起,网络游戏也迎来了快速成长的春天,CS反恐精英)的枪声、红色警戒战车装甲的轰鸣让中国的少年们如痴如醉。

深秋的夜晚,将近午夜,空阔的街道上萧条冷寂,偶有晚班的人行色匆匆,路边烧烤摊的摊主用水浇灭了炭火,招呼偎依在角落闲聊的伙计准备打烊,傍边一行落地窗前摆满了各式的自行车和摩托车,中间的玻璃双开门以及上方游走的弥红灯标示出“网吧”字样。

五六根白炽灯管裸露在空中,略显昏暗的灯光下,一排排银白的屏幕纵情地跳动着,挤的空间中散发出电线热熔、劣质香烟、油炸小吃交杂的腐朽的味道。

19岁的罗斌,中等身材,面容消瘦,戴着厚重的耳麦,双手熟练地在键盘和鼠标间游走,不时腾出的手抓起桌边的面饼啃上一口,桌上的诺基亚手机闪烁着“未接来电”

“还剩多少钱?”身旁一个个头不高的少年问他,那少年栗色头发、黄色T恤、皮肤黝黑、臂膀有几分结实,跟罗斌说话时眼睛仍死盯着屏幕。

“嗯?哦,五块。”罗斌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话音刚落,猛拍了下键盘,“我靠,真菜„„”摘下耳麦,挂在脖子上,一脸的沮丧。

那年,罗斌第一次经历了被警察审讯的滋味。看守所的七日,他常常想起房东太太在警局做笔录时激动的样子,如饥渴着生啖人肉的魔鬼,令人作呕。他因偷盗自行车被拘留,其实他知道作案者另有其人,只是无从置辩罢了。

此后没有多久,全球性的经济危机爆发了。韩国老板跑路,罗斌失业了,开始一边寻找工作,一边寻求接济度日。

仲夏之夜,暑气正盛,晚上是人们难得外出活动的时间。凌晨两点,光滑平整的石板路上映出了花花绿绿的灯光,街道两侧大多是网吧、酒吧、咖啡厅、台球室、足浴按摩之类的休闲娱乐场所,其间有几处品牌店早都已经打烊了,不乏三三两两嬉闹着的青春面孔尽情地挥洒着无处安放的荷尔蒙。这条街就是P市最繁华的步行街。

“今天来的客人出奇的多,累死我吧,感觉浑身就跟散了架一样,你们先去吃点东西吧,谁也不要叫我,我要先趴会„„”穿着粉色宽松制服的女孩,如同桌角碰落的花瓶,噗通一下俯身在休息室的床上,过肩的长发如落地的水珠般散开,白皙的面庞侧向一边,双眸微合。

11号,你等会儿。”女孩儿见其他人离开了,“我肩膀好酸,你来帮我按下。

11号迟疑了一下,还是下意识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就在他把双手轻轻放在女孩肩膀的刹那,一股异样的暖流袭遍全身,女孩的肌肤比想象中还要柔软,周身都被一种美好而迷离的气息包裹着,直钻到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及细胞的每一处角落。

“我喜欢你”女孩转过身,清澈的双眸望着呆住的他,四目交汇之际,她突然伸出臂膀,环住了他的脖颈儿„„

女孩叫做周晓琪,而他就是罗斌。他们是同一天来到“千禧足浴”的,编号5号、11号。刚开始她只觉得那个11号男孩害羞腼腆有些小可爱,而他觉得5号女孩青春阳光热情四射。从眉目传情到日久生情,两人的情感发展简直如同夏日的暴雨,让周边的人都猝不及防。

然而,暴雨来得快走得也快。没过多久,不知为了什么,5号突然离开,回到了家乡—


J市,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杳无音信,对于罗斌来说,这次的爱情初体验却让他终生难忘,而这个被他习惯昵称“小5”的女孩儿也成了他爱情之路上永恒的羁绊。

当然,他们之间的故事还远没有结束,或者说只是刚刚开始。 “今は午前8時ですが。

日语老师拿着一个挂钟站在讲台上,跟学员们讲解日语环境中有关时间的交流。台下有三十多个年龄在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的人,在认真做着笔记。罗斌在前排靠左的位置,手上的铅笔在一个厚皮本上晃动,手边的ipad打开着,显示着名为“DEMO”的日语学习应用。

罗斌在Q市有一个表姐,在她的鼓动下,罗斌找了中介,从此开始了三年多在日本横滨的劳务输出生涯。之后的日子,除了春节有几个儿时的伙伴会通过网络电话跟他聊上几句,几乎没有几个人会记得他。就好像,从他消失于人们的视野之后,他的名字也从人们的记忆中抹掉了,期间令人骇然的核泄漏事件也没让许多人记起他。

三年之后的春节,罗斌回到国内,与当年同在韩国装配厂的故友曾帅意外重逢。劳务三年有了些储蓄的罗斌本就萌生了做生意的想法,席间听到曾帅说起神像倒卖的事情,顿时来了兴致。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开春后寒意未却,就北上HB市考察市场,据说那边的祭祀器具的买卖十分火爆。没想到,北上之行超出预料的顺利,B市没多久,曾帅就联系到一个倒卖神像的人——大成。听曾帅介绍说,韩国装配厂倒闭之后,他就跟大成一起合伙跑了几年“大货”,他俩是“过命”的交情。去年生意不好做散了伙,没想到在这又碰上了。大成是本地人,有上等货源,而且他刚开始倒腾这个,不敢多抽利,价格自然就比市场上便宜。喜出望外的罗斌就在曾帅的怂恿下,草草达成了跟大成长期合作的意愿。有了曾帅的担保,第二天罗斌就回到P市,寻找店面,筹备开业的事情。

结果,就跟世上大部分的故事一样俗套,罗斌被曾帅摆了一道,幸苦三年的血汗换来了一堆破铜烂铁。

从那之后,罗斌就像变了一个人,原本踏实本分的他似乎被锁在了内心的某个角落,时,一颗焦虑的、颤栗的、怨忿的种子在他的心里慢慢地生根发芽,不断长大。

当然,后面的故事还有很多,鉴于篇幅太大,我现在并不多做铺陈,但说个梗概吧。失意的罗斌再次回到“千禧足浴”,与一位女店员关系暧昧,却因邪恶之念险些酿成悲剧。悔不当初的罗斌选择离开,与人合开网游私服,却被网络小组“黑社会”DDOS(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玩了个“底掉”。看到船员招募广告而萌生出海念头的他,在好友的极力劝阻下未能成行。后来,随着网络消费的不断升级,送外卖的不菲收入又让罗斌焦虑的心蠢蠢欲动。离开P市,来到Q市,意外地与“小5”异地重逢„„

好了,先这样罢。

这不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但类似的人却真实地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他们一直被这个社会推动着,一步一步往前移动,却从来不知道自己内心真正渴望的东西是什么,就像四处张望的雀儿,从这处枝头跳到另一处枝头,依旧迷茫,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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