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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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雪

作者:张箭飞

来源:《语文教学与研究(教研天地)2015年第03

我读武汉大学英语系的时候,《英国文学选读》课的主讲是聂文杞先生。他似乎快到退休的年龄,显得有些精力不济,讲课的语速比较缓慢。80年代初,建于民国时期的天井内廊式的外文系小楼,多年没有修缮,已被恣意生长的桂树,香樟、蔷薇、紫藤紧紧裹了起来,天光很难穿透绿帷翠屏,射进窗户。于是,底楼的教室,即便整日开着顶灯,也有一种昏如幽冥的氛围。初夏的午后,讲台上是一位神情淡淡的老先生,低声咏哦《贝奥武甫》的一段,讲台下是十来个神态各异的学生。逃课的学生已经理直气壮地逃了——80年代的武大,依然还有一丝民国大学的遗风,许多教师有来者不问,去者不追气度,学校也不强求老师强点名,把学生死死箍在他没兴趣的课堂上。我那一级就有好几个逃课牛人,正经的专业课上,很少露面,倒是长期霸住老图书馆的座位,自修起高深的尼采哲学来。我属于逃课牛人不屑为伍的那种模范学生,每周必与几个闺蜜,联袂捧场几门票房毒药的课程,聂先生的课也许就是其中之一吧。诚实地说,我们几个的死忠不是由于别具人弃我取的眼光,之所以每堂不拉,大半因为乖学生的惯性,小半因为怀着一个盼头:聂先生的声声慢的间隙,不时会插入一段忆往昔,峥嵘岁月,风流人物,往往是因为某个词句的解释令他想起当年自己的老师是如何教的。话题就这么跳转到他的求学时代,西南联大的逸事。当英语换成中文,聂先生滞缓的语流变得畅快起来,一直半闭着的眼睛渐次全开。因为我就坐在第一排,他眼睛的这个切换动作,犹如慢镜头一般,给我一种很深的印象。后来去川外念研究生,我曾把这种印象形容给一位写诗的好友,说是百叶窗打开,往昔照射进来。她半开玩笑地说:算得上一句好诗。

其实,聂先生打开百叶窗后,就连脑袋在课桌上啄米好半响的同学也支楞起两只耳朵。聂先生提到的人,三十多年前的人,也就是我们的年龄吧,他们怎么就那么有趣啊,好像个个身怀绝学,成就非凡呢。我们瞪大眼睛听着,只有啧啧惊叹的份儿了。偶尔地,我也会给邻座投去一个纸条,自惭自嘲一下下:你不是王佐良,俺不是许国璋。邻座凑趣:旁听沈从文,一样逃课去。”80年代的大陆,王佐良、许国璋是两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常被英语系的老师挂在嘴边。不过,由聂先生嘴里说出来,我觉得他们不再是遥远的星辰。

可惜的是,我那时愚钝寡闻,不知道世上还有一门学科叫做口述史的,更不知道自己正面对一位重大时代、重要事件的亲历者,只将聂先生的回忆当做课间的逸兴,不曾用心记下他提到的那些人和事。再后来,读到了唐德刚,结识了郭于华,听说了易社强(JohnIsrael),那个悔呀:我错失了一个口述史最佳的访谈对象,错失了访谈的最佳时机——聂先生那时虽然体弱,记忆却十分强健。他来上英国文学,也会带上几本书,就这么往桌子上一放,眼睛半闭着,嘴巴一张一合,唱片缓缓转动,有那么一点从容,一点迟疑。有时候,唱针咔哒一声,不用看,就知道是聂先生在拧水杯的金属盖。此时置身台下的我们,就像在语音室里自修听力,往老旧的留声机上放上一张灵格风,听着听着,魂儿飞上绵软的云层,身子漂移到万里之外。毕竟,按时到堂的这些人还没有哪个对《简爱》之前的英国文学有真正的兴趣。尽管明白乔叟啊,莎士比亚啊,弥尔顿啊很伟大,但是真要去读他们的文本,哪怕就是一些节选,还是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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