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回忆 杨辉峰 春夜的雨夜,虽然没有听到深巷卖花姑娘那清脆的叫卖声,故乡院子里那颗杏树,一定是开了满树粉红的花了。在江南我时常这样想过。 记得小时候,总要好多的同学在夏初雨后的清晨,去后山翻过许多沟沟梁梁弄成为土行孙才撷来几枚缀着朱红砂的青杏儿,可上面还沾着它跌落到地上破了后粘的土尘。拿起来,用手掌来来回回蹭几下,含在嘴里,酸酸一点儿甜,满嘴全涨满了馋水。那青杏虽然难吃,但比扒出一块洋姜在衣襟上摩擦几下香甜多了。 那同学说他们寨子里的麦田里,有很多野生的杏树苗。放了学,我便拿起铁锨跑去找了 。那时,我多么渴望自己有一棵小杏树啊! 那个黄昏,终于寻着了。那是怎样的一棵树啊?它细得还没有麦秆儿壮,象故乡的野小蒜头,它绽露着几芽淡青娇嫩的叶子,挤在燕麦草的堆里,如一个无人注意的灰姑娘。回到家,在低坑窑洞的旁边小心翼翼地挖回来的小杏树栽好。怕猫儿咬了皮,怕狗儿弄坏叶,怕猪儿拱了根,我用生满刺的野酸枣枝儿,为它编了一个篱笆墙,并拴上一个小铁丝网做的门。吃饭时,我左手端着碗,幸福地笑。那些日子恍然如梦,是在昨天吧?我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等我努力记起时,小杏树竟然长大了,开了满树的花,“嗡嗡”的蜜蜂还在飞;转眼间,杏儿由青变黄快要黄了。它们一个接一个向我手里跳,拣了最大的一颗,尝一口,香甜,一点儿也不酸。“哇啊!啊……”妹妹吃不到杏儿,急得大哭一场。往事如烟了。我怀念那光着脚,光着身子,等小杏树长大的岁月,可惜一切不复存在了,记忆里只是一个影子了。美丽虚空的精灵一样穿越于记忆。 记得我天天看着,夜夜盼着,它总也长不高。我便问娘:啥时才能吃上杏儿呢?娘笑了,说:杏树还得等几年呢!我失望了,只得和伙伴们去寻找我玩的事儿去。任它孤零零地在角落里寂寞。某个春日的早上,偶一回头,瞥见已经长高了的小杏树开花了!零散的几个瓣儿,给荒凉的角落添满了春色,还有一群蜜蜂来凑热闹了,还有两只美丽的蝴蝶绕着它翩翩起舞,在倾诉自己的爱情。“来,它摇曳着。等着,望着,盼着……麦收时节,黄澄澄的杏儿熟了。只要几颗,摘下来,用手一掰,嘴唇一样裂为两瓣,妹妹笑了,我也笑了,母亲也笑了。秋天故乡的雨太大了,下坏了山墙,有两米的墒湿了下来。某一个晚上,把小杏树塌在底下了。秋天,我的小小的心中一片落叶似的怅惘,老担心那杏树明春不会再发芽了。父亲说,那树儿没被压断主枝,没事的,幼小的东西往往能经得起风雨啊,孩子,你要知道每一个人的一生也这样子的。人生在世,不要轻易被任何东西压垮。这样,我就牢记了住父亲的话,并盼着春天到来。 春天果然又回来了。那杏树竟然又神气地开着花!在笑!在闹!虽说只有可怜巴巴的几朵子,可那是在向世人宣言我还活着,并存在着。然而,那个春天的风雨特别多,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点儿。我趴在窑洞上,无奈地看着坑底的杏树。风已裹着雨打弯了枝头,剥落了一地花瓣儿,但她倔强地挺立着。它千百次地低下头去,又一次一次地挣扎着挺起。花瓣早已落尽后,在风雨中似乎减轻了负担。重新挺起了红雨润姿娇的身段。 当然,那年杏树一个杏儿也没结。 那年秋天,我离开家乡,孤身来汉水求学。我盼望着早点儿毕业,可现实等着我去把我青春的花瓣一片片地剥落,让我生活的枝叶一片片破碎。就业的压力,失恋的痛苦,风雨如晦无情地浇灭了我年轻的热望与勇气。可我和那棵杏树一样,并没有在风雨中屈服倒下去。在巍巍秦岭之南,在脉脉汉水之滨,能嗅到泥土的芬芳,能听到飞鸟的歌唱,我还可见到美丽的汉江,节已不能回家了。曾写信给家中的母亲,顺便问起了那杏树。母亲说,今年的杏儿好的很啊,我摘了一橘子筐哩,可不能等你吃上……我又不能回家去,吃不到那又香又甜的杏儿了。 在这飘落了一月时间的春雨后,那棵经历了无数磨难的杏树和我一样,该开着一树怎样的花呢?对于明天谁也无法预料。人其实和任何一种植物有存在的理由,是不?我亲爱的朋友。 本文来源:https://www.wddqw.com/doc/d36d93b8ba4cf7ec4afe04a1b0717fd5360cb28b.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