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的散文诗歌|高三散文诗歌:父亲的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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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遗物中,有一本普通的《新华字典》。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这本书的。是部队里发的,还是转业到地方后省下微薄的工资买的?现在再也没机会问他了。一直以来,它有时候躲在父亲的包里,有时候摊开在他的书桌上,有时还会出现在电视机遥控器旁边。你会忽略它,但每当你要把它忘掉时,它又会出现,固执而又低调。书皮差不多都翻烂了;但我依然能从卷起的纸页间,闻到父亲的气息。

  父亲没念过书。他5岁那年,我的爷爷、奶奶都参加了红军。爷爷是方志敏部的一名排长,奶奶在苏维埃红色政权政府担任过妇联主席。据老一辈人回忆,我奶奶能骑马双手打枪,英姿飒爽,声名远扬。太祖母就是因为爷爷、奶奶参加红军,被国民党兵活活打死,新盖的房子也被烧光。而我的父亲,则在老家替人放牛、放鸭或帮人干些零工,“吃千家饭、穿百家衣”,所谓父母的关爱或许只能在梦中出现;而上学读书,就更是一种奢望了。

  1949年,父亲在解放上饶的炮火声中入伍。第二年,父亲所在的部队转战福建去贵州,组织上决定让父亲复员到刚组建的上饶县公安局工作。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他拥有了这本字典。在此后从军、从警的生涯中,他经常上夜校补习,有不认识的字,就用那双粗大的手,翻阅这本小学生常用的字典。通过这本字典,父亲终于达到了高中以上文化水平。他常常将自己的所学所思一一记录在工作笔记上,每年都会积攒下厚厚一摞工作笔记。据父亲的一些老战友们说,父亲在会上发言很精彩,讲话的逻辑性、条理性和鼓动性让他们很长见识。

  父亲参军一年后,上饶市组建公安局,父亲和一批战友脱下军装,换上警服,成为一名人民警察。1953年全国各地抽调警察去内蒙古,父亲带着我的母亲奔赴遥远的大草原,屯垦戍边整整20载。20年后,父亲再次回到故乡上饶,从普通工作干起,直至担任林业检查站站长,直到退休;79岁那年,离开我们。
 
 字典陪伴了我父亲的大半辈子。而他的一生,也像这本字典一样,简单、明了,又内涵丰富。

  二

  父亲的字典里,没有“自我”,只有“家国”。

  他的一生遭遇逆境不少,曾经历过党和民族、国家的许多重大政治变革、社会震荡,但对自己所抱的信仰却矢志不渝。他经常教导我们:人要懂得感恩,千万不要忘记共产党和毛主席的恩情,做一个正直善良、诚实守信、有益于国家和社会的人。父亲一直在用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和积极向上的品德影响着我们。特别是在*期间,父亲曾被斗为“黑狗子”,被诬陷为“地主的儿子”,弟弟妹妹经常因此遭受欺负,回到家里向他哭诉。他只是把弟弟妹妹揽在怀里,沉默不语。他的爱抚使弟弟妹妹不再哭泣。从他的沉默中,我们感受到了一种坚韧。他的不卑不亢,使我们处惊不变,使我们懂得什么叫坚守,使我们身处动荡但忠诚不变。

  若干年后,我们兄妹7人都长大成人,其中有几个,还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父亲刚到内蒙古时,没有房屋、田地和水源,缺衣少暖,一些干警和家属们目睹如此艰苦的环境,都不知所措,有的甚至失声痛哭。父亲却始终镇定自如,率先搭好帐篷,再发动战友们造房子,挖渠引水。没过多久,就住上了自己建造的房屋。他还在自家房子的周围开荒种粮,点瓜种菜。每当忙碌了一天下班回家后,他就会牵着我们的手去看草原。草甸子一望无际,和天空一样辽阔。稀疏的庄稼地增添了许多生气,不时有野兔被奔马冲起旋即无影无踪。马蹄闪电般地击起团团黄沙土,远远望去,一溜烟雾紧贴草尖滚动再无声散尽。特别是黄昏时分,当天边开始呈现橙黄色,那颗太阳就显得特别大,被庄稼支撑一会就坠落了。天突然就昏暗了许多,原野在这时候就变得模糊,几乎是一种颜色。连人也变得含含糊糊差不多和天地融成一体。这时候,父亲会拉起二胡,母亲坐在父亲的对面,伴唱着《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那动人的旋律和美妙的歌声在草原上飘得很远。那是怎样艰难而又快乐的岁月啊,父亲在那个年代里支撑起了一个幸福的家。
 
 而父亲与母亲,他们的情感也在这一刹那在我们的记忆中定格。他们似乎永远都是温吞吞的,永远都是温情脉脉。在我的记忆里,似乎没见激烈地争吵发生在他们之间。他们俩给我们的总是亲切温和的印象,他们说话声音也是,父亲的低沉,母亲的轻柔。母亲称呼父亲,总是只喊名字的后两字。上了年纪后,就唤“老头子”。开始,我听出的是亲昵;后来我听出的是依赖。而父亲叫母亲更奇怪,他总是叫母亲菊花,母亲在他的眼里,似乎永远都长不大,永远都需要他的呵护。他们把这温柔与细腻一并传导给了后代。梦里萦怀,这一幕幕,在以后的岁月中,犹如放电影一般,让我们回味和留恋。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也总尝试着,在我与妻子之间演绎着父亲与母亲的这种旖旎情态,重现父亲与母亲之间的那份温情,那是我对婚姻生活永远地期待与渴望。每当我想家的时候,情景总落在父亲、母亲那满足的目光里,那是一番多么美好而惬意的景致啊!

  三

  父亲的字典里,“服装”条目下,排在第一的永远是“军装”。

  1949年5月3日,解放上饶的炮火,把父亲吸引到了革命的队伍。5月5日,父亲跑到金龙岗,找到当时驻扎在那里的二野部队,报名参军。上午报名后,中午就留在部队吃饭了。下午,父亲就领到了一套军装。从此,父亲就正式成为了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父亲一生挚爱军装。先是军服,后来是警服。在我的记忆中,几乎没见过他穿过一整套的便装。要么制式上衣,要么军裤,要么解放鞋。解放初期,父亲背井离乡,远赴内蒙古工作,条件极其艰苦,穿的那一身旧军装总是缝缝补补。他经常对母亲说,他最喜欢穿的衣服是军装,最合意穿的鞋子还是解放鞋。纪律严明的军营和警局,造就了他艰苦朴素、清正廉洁的作风和一丝不苟、忠心耿耿的品质。他虽出身寒门,也遭受过太多的艰难困苦,但不论身居何职,他始终保持着对工作认真负责。即使后来家庭生活条件提高了,他还是非常注重节俭,决不浪费奢侈。我记得,那些年,虽然担任着管理工作,但父亲总能公私分明,从不贪占一分一毫。即使后来回到上饶,担任检查站长,手中有权力,始终洁身自好,几乎是“六亲不认”,不让林场一根木头流失,想方设法把工作干好,在组织和同事们中有口皆碑。父亲总是不停地忙碌着,不知疲倦地工作,在林业工作的十几年里,他的足迹踏遍了上饶的山山水水,把自己全部的智慧和汗水奉献给了所从事的工作。

  这使我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1973年我高中刚毕业后,那时还没有恢复高考,何去何从,心思不定,萌生要当兵走出去的念头。家里其他人都反对,让我去学手艺,做木工。只有父亲坚定不移地支持我。那是一个寒冷的清晨,父亲说,去吧,到部队去!当一个好兵,为家争光为国争光。我永远记住了父亲说的这句话。

  我知道,很多年以来,其实在父亲的心里,他总是把我高看一眼。我参军入伍到了部队后,有时给家里写信也不多,但父亲的信是很有规律的每两月一封,内容或鼓励或鞭策,除了再三嘱咐我在部队好好干、不断进步以外,每封信的最后都是这两句话:家中平安,吾儿勿牵挂,切记!当兵第三年,父亲专程到部队探望我,听了连长、指导员对我的情况介绍,得知我不但当了班长,还光荣地加入了党,欣慰不已。在我此后数十年的军旅生涯里,我每进一步,他都会为我高兴,为我而感到骄傲。父亲说,我们陈家能出你这样一个大官,是我们家的造化,是党和组织的培养。我也一直谨记父亲的教诲,兢兢业业、勤奋工作,为部队的建设事业殚精竭虑。每当我工作急躁时,就会想起父亲教育我的“遇事要三思而后行”;每当碰到困难时,就会想到父亲的执着和乐观主义精神;每当我遇到压力,我就想起父亲的叮嘱。我发现,父亲那座山,才是承受重量的一座山,我没有理由不前行。

  四

“家乡”这个词,在父亲的字典里,排在一个重要的位置。

虽然他很小就离开了家乡。父亲对家乡怀有非常深厚的感情,拳拳之心如镜可鉴。无论背井离乡,还是回归故里,他都深深牵挂着生他养他、魂牵梦萦的小山村,牵挂着家乡的建设和发展。我的祖辈生活于江西省上饶县清水乡。境内有座灵山,道庙众多,相传为道教福地、祥瑞之地。我的老家坐落于群山怀抱、充满灵气的一个小村庄——瑞林寺村。红军闹革命的年代,革命的火种在这里蓬勃发展,朴实的山区人不少加入了革命队伍。80年前,我的父亲就出生于这片土地和红色的家庭中。灵山秀水养育了我的父亲。退休后,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回到老家瑞林寺村住上几天,走这家上那家,和乡亲们聊聊天、唠唠嗑。随着年岁增长,已是风烛残年的父亲感觉到自己时日不多,多次深有感触地嘱咐我们说:“我是贫困家庭出身的孩子,家乡的土地养育了我。让家乡尽快富起来,让群众都过上好日子,我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些年总觉得自己为家乡做得太少,为乡亲们做得太少,我手中虽然不甚宽裕,但要力所能及的为家乡和乡亲们做一些事!”父亲退休后,按说,工作劳碌了一辈子的父亲,可以颐养天年了。但父亲却不甘于退休后的一杯清茶几份报纸一些家务,而是奉献不止,为乡为民尽余热,备受乡亲们敬重爱戴。记得那几年,父亲经常日夜奔波劳累,多方筹集的60余万元,全部用于家乡修路。父亲的晚年,相对于他一生的波折,是安乐的。尽管我们做儿女的有能力让他清闲地享受晚年,可是,固执的父亲,依然舍不掉伴随一生的勤劳。父亲曾经对我们说:“这也是我能为家乡人民所做的最后一点事情了……”那质朴而真挚的话语至今仍在耳畔萦绕,一遍又一遍地诠释着父亲那颗思乡忧民的赤诚之心。父亲在心中还记挂着他的那些在内蒙古的老战友们。自1973年回到故乡上饶后,30多年了,父亲一直难有机会回内蒙古。2008年,我还在宁夏工作,那年10月,我和母亲、妻子一起,专门陪父亲去了一趟内蒙古乌粱素海。记得,当父亲看到那些尚健在的老战友们时,心情很激动。父亲挨家挨户地赶着串门,和他们畅叙往昔岁月的奋斗和光荣,以及那些点点滴滴可以回忆的往事。晚上,父亲亦如当年一样,带着我们和他的老战友在一起喝酒、唱歌,大家都沉浸在一种融融的友情中。那一刻,我感觉父亲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告别乌粱素海和那些老战友时,素来刚强的父亲流泪了。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心中有一份不舍的情愫。

  父亲一生,以善为本,以仁为怀。他生性耿直善良,正直无私,嫉恶如仇,敢于同坏人坏事斗争,哪里有不平的事他都要管,特别是看到虐待老人,欺负弱小,他总是特别气愤。父亲又是个热心人,街坊邻居有什么事,也都会找父亲商量,需要父亲帮助的,他从不推辞。对于那些孤寡无助的,父亲总是主动热情地关心、帮助,哪怕事情再小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即使在自己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情况下,也时常不忘帮助和资助四里八乡的亲朋好友和乡亲们。父亲不仅对家人,对亲友非常关照,对同志,对朋友也很乐善好施。他的工资,除了孝敬老人,接济亲戚,还经常解囊帮助生活困难的同志、邻里。数十年如一日,真正做到了乐于助人、助人为乐。因此也赢得人们的好口碑——他是一个好人。父亲厚义薄利,节俭却不吝啬,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一个苹果,一块月饼,就是分成两瓣、四瓣,也要与孩子们共享,即使我们成家立业了。每当我们兄弟姊妹遇到困难时,父亲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积攒下来的钱给了我们。

  父亲的爱深远而全面。他一生都尊敬老人、孝顺长辈。记得我奶奶病危临终时,父亲硬是几天几夜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陪侍在奶奶的病榻前,实在困倦时才在病榻边的一条长凳上躺上片刻!数十年来,每逢清明、中元、冬至、祭灶等时节,父亲都会祭拜先人,他给我们树立了恪守孝道的样板。父亲还爱他的孩子,除了期望孩子们都有一个美好的生活归宿外,他更关心着每一个孩子政治上的进步追求,才学上的不断长进。父亲养育了我50多年,我真切感受了他厚重的恩德,也从所有亲友和他的老战友、老部下、老朋友们那里听到了由衷的赞誉。他同时又是一个严父,对我们要求很严格,我记得,他对我们说过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工作永远是第一位的,每一个工作岗位都是神圣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无论在任何单位,在任何岗位上,都要竭尽全力,学好本领,干好工作。”有了父亲的启蒙训导,我们兄弟姊妹七人都做到了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并且均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取得了优异成绩。我参军的时候,肩膀已经有些硬朗,完全可以帮助父亲分担一些重担。但父亲并没有阻拦我。我的人生因他而转变,我的军旅生涯因他的谆谆教诲有了今天的成就。

  五

“严厉”和“慈爱”,在父亲的字典里有时候是同一个意思。

这两种情感,就像冬日里的阳光,始终照拂着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在上饶县,只要一提到我们陈家,几乎所有熟悉的人都会告诉你,那个家庭了不得,那家父母不简单,生的儿女个个有出息。

  1953年,父亲和母亲远赴内蒙古。一年之后,母亲相继生下了大哥、我及几个弟弟妹妹。小时候,家庭条件很艰苦,求学很艰难。我记得,上小学一年级时,要走18里路才能赶到学校,父亲干脆让我和哥哥住校。星期六从学校走回家,星期天又从家里走到学校。那时候,一到学校我就想家,虽然父亲也不舍,但他还是“狠心”坚持着。时至今日,每当我忆及起那些最初求学的经历和时光,方明白父亲的一片良苦用心。

  家中兄弟姊妹多,家境相当贫困,父亲为我们付出了全部心血,把我们全部抚养成人,许多其它同龄家的孩子都是小学水平,而我们兄弟姊妹全部受到了高中以上的文化教育,有的还读了本科、研究生。不管家中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他都不让我们耽搁学习。从小我们都非常淘气,尤其我更加淘气,经常惹父亲、母亲生气。但父亲总是通之以情,晓之以理。白天我们做了淘气的事,或不听话的事,晚上他总是坐在床边同我们谈心,循循诱导。记忆中惟有一件事,让我刻骨铭心。那时我还小,才只有13岁,由于不懂事,加之脾气犟,认为上学学不到什么,有了不想上学的念头。父亲知道后,就打了我一巴掌。很多年了,父亲在心里还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以至于在我也成家立业之后,有一天在笑谈中,父亲问我还恨他吗?父亲的话更让我心生歉疚,我哪里还生父亲的气呢。正是父亲的那一巴掌,才让我清醒。我想,这不仅是一份警醒,更是一份感激。

  1965年,为了能让我们有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父亲和母亲商量后,毅然决定把我和哥哥送到老家上饶读书。母亲带着我和哥哥、三个弟弟妹妹,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不辞辛苦,把我们送回上饶的大伯父家里。当时社会上“读书无用论”一度盛行,但父亲始终坚持要让我们读书。父亲总是说,哪怕再苦、再穷,就算要饭,也要供你们读书。在上饶皂头读书求学时,我每天要步行5里路、过两条河赶到学校,有时,遇有汛期发生洪水,我提着书包下水淌过河,如果水涨得太快,不能过河时,便不得不绕过河,这一绕就是20多里路。求学生涯尽管艰辛,但因为有了父亲的教导,我毅然坚持着没有放弃。

  父亲年轻的时候,在部队当兵,后到地方工作。那时,父亲还没有遇上我的母亲,这个世上也还没有这样的一个我。我想不到父亲是如何一人经历人世的风风雨雨,独自面对、承担和完成了他自认为青年时期应当完成的许多大事。父亲把我带来这个人世,我对父亲有过崇敬。为使我明白人世的一些事理,父亲曾经反复地给我讲解过许多古往今来的志士仁人的故事,立志求学,立功、立德、立言。他惟独没有给我讲的是他自己的过往和身世。虽然,父子之间生息相通,然而这却让我对父亲,永远都是熟悉又陌生,陌生又熟悉。

  父亲经历过新旧两种社会,旧社会的生活万般艰难,新社会也遇到不少挫折。在人世间,只有父亲是子女最有力、最可靠的靠山。我们年少轻狂,对父亲撒娇撒野甚而撒泼,父亲如山谷一样地虚怀包容我们的放纵。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只是潜心地牵挂着未成年的儿女,无怨无悔地供养着我们成长。父亲一生的愿望,就是看着儿女们一天天长大成人。我清晰地记得,我每次回老家时,他都很高兴。而当我又要返回部队时,走的时候,他依然如多年一样站在路口,边叮嘱边看着我走远。父亲的坚忍不拔和爱的慈航,让我感到无比得踏实。我原先未曾想过,在人世间,我能和父亲在一起生活多久?冥冥中,当我懂得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希望是一生或者是永远。

  六

  2009年8月23日,父亲的生命戛然而止。

  那天,我突然接到大哥的电话,父亲遭遇车祸,生命垂危。浑浑噩噩的我急忙坐车赶回家,可迎接我的是母亲一夜之间几近变得花白的头发。

  母亲哭喊了一句:“我的人哪,老二回家看你了,你也不理了呀!”

  我的心一下子像掏空了一样。

  23日,经抢救无效,敬爱的父亲还是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所挚爱的儿女们。

  大概从2006年开始,父亲的精神虽然不再如往年,但还是不错的,他的身体,除了每年天凉的时候就伴随地咳嗽以及听力不大好外,也没其他的病痛。我想,这可能与他一生都爱车有着关联。在我印象中,父亲不但喜欢自行车、摩托车,他还常常骑车。父亲经常说,骑车能锻炼身体。

  父亲遭遇车祸,谁都没有想到。父亲一生与人为善,是一个好人。好人就该有好报,可父亲没有得到。因为他走的万分匆忙,甚至连一个完整的交代和给儿女们的一句嘱托的话都没有。父母养育了我们兄妹七人,我们先后都成了家,也先后有了各自的孩子,个个都工作安心,事业有成,家庭和睦。本应是儿孙绕膝、怡享天年的父亲却突然离开了我们,父亲为我们付出了一辈子的艰辛和浓重深厚的父爱,可没有得到一点回报。

  大哥在为父亲最后送别时说的:父亲这一生苦难又辉煌,父亲这一生朴素又坚韧,父亲这一生慈爱又博大!父亲走完了他坦坦荡荡的生命历程,父亲的生命历程划上了最后的句号。其实,论定何须盖棺,父亲早已以他一生对祖国的忠诚,一生对亲人的挚爱,一生对生活的豁达为自己书写好了他的墓志铭。我们兄弟姊妹最后送别父亲时,一副挽幛道出了我们全家人对父亲的追思:慎终不忘先父志,追远长存孝子心!我知道,它远远不足以表达我们对父亲的那一份情感。是的,我们对父亲,永远是望尘莫及的。我们不仅仅是在追缅父亲经历的那个时代,更是敬仰他在那个时代修炼成的高贵的人格,羡慕他在那个时代创造的人生的辉煌。父亲这部著作,作为子女,应该当成安身立命的经典来恭恭敬敬地阅读,应该仔细品味父亲的人生精华,即使读浅了、读窄了、读庸了,以他生前的慈祥、宽厚和善良,以他光明磊落的在天之灵,也不会过分地责怪我们。

  按照父亲的遗愿,我们将父亲安葬在了老家瑞林寺村后面的群山怀抱之中。如果父亲九泉有知,当可以欣慰了。他头枕青山,目视四野,还有生他的祖居地。父亲的葬礼,有乡村特有的隆重与简朴。下葬那天,四乡八里的乡亲也都赶来为他送行。整个葬礼期间,我一直很平静,直到父亲的灵柩安放进墓地,被厚厚的黄土掩埋。我跪在父亲的坟前,给他添上一捧黄土的那一刹那,刻骨地疼痛终于蔓延开来。

  父亲走了。父亲毅然决然地永远离开了我们。他留给我的是巨大的空白、永久地怀念、无尽地伤怀。斯人已逝,灵魂永存。父亲可以永远地休息了,而我的怀念,却还要继续,因为,他的血脉精神,还在我的身上延续;他的血液,还在我的血管里流淌,我还要从父亲这本书中,汲取生活的营养。父亲已入天堂,尽管我已经无法达到与父亲的零距离,可我依然渴望真正地、完整地读懂他,不管是读出芳香,读出甘美,还是读出酸楚,读出苦涩,我都将视为对我心灵的昭示,对我人生的指引。我会以继承他的思想品德和生活智慧的方式来报答父亲,纪念父亲,让他在天之灵获得欣慰。一次次,当我试图从父亲远去的背影里,阅读他在岁月中的磨砺与苦难,体味着他的无奈与艰辛。却发现,原来父亲的背影已不仅是一幅定格心底的画面,更渗入到后辈的言行举止、价值取向和人生追求中,那是生命的延续,更是无尽地赞美。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已是未语泪先流了。只因为,我的父亲长眠在家乡的土地上快一年时间了。今年父亲节这天,当又一次想念起父亲,禁不住泪满盈眶。这天夜里,我又一次梦见自己走出家门,父亲亲自送我,可那只是一个梦境,是一个再也不能实现的现实。现实中,父亲与我们永别已经快一个年头了。父子相送的梦境,毕竟也是美好的,也是值得怀念和回味的。随着父亲的身影渐渐远去,现实的光影缓缓映照过来,当我清醒地发现这一场父子相送竟然是南柯一梦时,不由得内心怅然。我再也睡不着了,起床一看时间,时针指向午夜3时。室内寂然一片,窗外明月映照,但闻风声飒飒。父亲的影子从现实中慢慢隐去。而记忆中,父亲的慈容如钱塘江潮水般漫天涌来……

  父亲的辞世对我来说,是一个突然、真实而又痛苦的梦。说是梦,是因为父亲走得急促,是醒来仍能见到父亲的渴望与期盼。说突然而又真实,那就是父亲确实在顷刻间离开了我们。儿女们失去父亲的痛苦,母亲失去父亲时的悲怆,亲戚朋友失去亲人时的无奈必须由我们承载和面对。

  在我心中,父亲是一棵擎天的树,让我们一直生活在这棵大树的荫泽之下。在炽日炎炎的夏天,我们在这棵树下乘阴纳凉;在风雨变换的季节,为我们全家遮风挡雨。我可能很难看到树冠上闪烁的思想光芒,但我可以看清现实生活中实实在在的父亲,可以看清大树的根,看清他最本原的品质。

  父亲是一座高山,给我们刻画生命历程中的标尺和高度,在我们各自的人生旅途跋涉中感到疲倦的时候就躺在他的脊背上小憩,稳重而又安全。

  父亲是一条船,在他的船舱里满载着全家人对幸福生活的祈盼和向往,载着希望和梦想抵达遥远而未知的成功彼岸。

  但,谁又会相信,一棵树会在顷刻间枯萎,一座山会在顷刻间崩塌,一条船会在顷刻间沉没。父亲走了,走得那么义无返顾,走得那么悄无声息……父亲化做了一部永远读不完的书!

  此时,窗外已是曦光微露,可我感觉不到一丝困意。我捧着父亲的照片禁不住潸然泪下。我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愧疚之情,父亲尚有心愿未了:举办的80寿辰,参加长孙的婚礼以及到我工作所在地杭州看看,这些都因为猝然离世而未能实现。此刻,一股滚烫的冲动发自肺腑,我想长跪不起地大喊一声:父亲!

  父亲虽然离开了人世,可我们并没有分离。我对他的理解更清晰了,对他的怀念更深了。对他们这一代人的奋斗和命运、做出的贡献和付出的代价也有了更深刻的领悟。父亲是一部值得我终生阅读的教科书。关于父亲,一直想要写点什么,拘于某种纠结亦或是莫名的原因让我一直无法下笔。父亲离开我们一年了。在父亲给予我的生命至今的50余年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一段时间比这一年更加让我思念我的父亲。因此,在这段时间里内心深处总是强烈地涌动着一种难以抗拒和淡化的欲望,相反,这种欲望越来越强烈,以致使我夜不能寐。这就是我不得不提笔写一写我父亲的真实原因。每当那高亢嘹亮的军歌在耳畔响起,每当疯长地怀念把父亲的身影拉近,每当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书房,父亲那深远而又期待的眼神,仿佛一直在默默地看着我。

  很快就是父亲的周年忌日了。父亲呵,如果还有来世,我还做父亲的儿子。

  因为,你那本字典,永远都不会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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