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不远就是一片荷塘,每到夏天总是荷叶田田。
荷花自然更是更迭得勤快,一朵还没谢去,莲蓬还没长成,另一朵就已经欲放,三两个骨朵儿又挺立在一边。跟比赛似的,赶着趟地欲与天公试比高。
最是夏天的傍晚,夕阳的余辉已经落去,暑热消散了。窝在空调里一天的我总是被妈妈唤出来散步,我们喜欢沿着这荷花塘走一圈,边走边聊天,那路程是刚刚好,稍觉疲累恰就到家。
妈妈总是眉飞色舞地讲她公司的事,像个小姑娘一样,毫无一点隐晦,讲到激动处还会手脚并用地表演一番。有时我就笑她,一点都没母亲的样子。她就说:“噢哟!搭嫩了呀!娘囡两个呀!”
我倒是话不多,偶然也讲些班级的事,可是班级几乎每天都一样。老师们兢兢业业,分秒必争;同学们上课像虫下课像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讲也无趣,不如静静听她,倒也坦然。
可是妈妈却不满足,总说我变了,不像小时候那样活泼。还时不时俏皮我一句:“姑娘大了,有心事啰!”
要说心事,还真有!不知谁说过:谁的青春不迷惘!莫不是我也进入了迷惘期?还有谁说过,初中既是个花季更是个雨季,莫不是我的雨季正当时?是细雨连绵还是狂风骤雨?
荷塘边靠岸近的花都被摘了,有些地方连叶子也不保,有时想想,人真是残忍。好好的花叶,摘到手里不过三分钟,跑不多远就被扔在一边。母亲指着稍远的一枝,非说像我:“你看!你看!欢欢,那花多像你。”
“花怎么会像我呢?我是人,花是花,再说,这花粉粉的,真俗!”
“瞎说!荷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我读书那会儿还记得是高洁的象征。你也要一样哦!听见没?”
妈妈还在絮絮叨叨地说,我也懒得理她,什么叫代沟,我算是懂了。现在还有哪个小孩是喜欢荷花的呢?真是异想天开!
可是今天,我又来到这荷塘边。现在是初冬,冷风阵阵,尤其是这个放学后的傍晚。太阳早下了工,是不是去了山的那一边,我就不晓得了。我想冷风吹吹或许我就知道自己错了!
水面上几支枯叶垂下来,较近的那支,荷叶的模样似乎还是有的。只是失了翠翠的绿色,成了褐色,上面似乎还有几个洞,连成一小片,破败得很。是被虫咬了么?还是被风雨腐蚀了?那荷叶的杆出水面一尺高的地方还坚定地挺立着,可是就在那里,被生生折断了。莫不是某次大风,她终于没能挺住,被摧折了?另一端的叶片,自然垂到了水面,一半浸在湖水中,一半探在这冷风里。我想,如果明天早上结冰,她就被塑封在冰下了,不知又是怎样一副画面?
“啊!你是那个学校的学生么?怎么还不回去呢?”
是一个老太太,穿了古怪的衣服,细细看才发现是雨衣一类的东西。
“赶快回去吧!你家长要急的呢!我孙女昨天感冒了,今天竟然咳嗽起来,我拿了儿子捕鱼的塑胶衣来挖点藕,这东西用糖醋一拌,吃了就好!”
她慢慢下去,只离岸不远,用手深深下去,似乎在摸索什么,很吃力的样子。不久就扯起来一根长长的东西,在湖水里洗洗,还真是白白的藕。
她很高兴地笑了,满脸的幸福。我看着她,她的快乐一点都没能感染到我。
“你看,这藕从那烂泥里出来,还是这么白。”她给我看,又在藕节上面指指,“这里,明年开春就可以长出荷叶和花来。”
咔!一声,她拗断一节,递给我:“拿着,回家去吧!这荷塘是我家承包的,你比我孙女还大些,读书辛苦,要学好啊!”
这个老太太莫名说这些话,尤其是“要学好!”特别刺耳。又匆匆走了,我看着手中的一节藕。在那拗断处,果然有个小小的芽孢,还有些污泥粘着。
哦!夏天的美好原来也曾如此不堪和卑微,但只要有个希望的芽桩,一切都是可以在春风中重生的。
冷风吹来,我流下了热热的泪。
我快步向那个有家的小区跑去,那个正出小区门的身影是妈妈么?
对不起!妈妈,我的心曾经迷惘而流浪,如今安然归来!愿我们花叶永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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