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犹爱深秋时节的银杏,情丝连连。
“偶然乘兴,歩过东冈。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秦观的《行香子·树绕村庄》游兴大发,此时我的心情与他相似极了。正值金秋,天高气爽,阳光从朦胧的雾层散射下来,方圆半米以外皆模糊,浓雾向空气中弥漫,我踱步出了寝室,在学校晃悠。我听到了晨鸟的嬉戏,撞见了花草起床,一不小心惊扰了蝴蝶的美梦。爱丽丝梦游仙境?我有些恍惚了。
在亦真亦幻中翩然行步,一棵银杏突然闯入我的视线,有些猝不及防。它生长在一片小树林的一个角落里。往前是校园步道,往后是寝室阳台。它被我望得有些羞涩,浓雾做的面纱遮住了娇滴滴的脸颊,只留一淡黄的背影。浓雾开始弥散,雾幕下钻出一轮艳阳,温柔而深情的照亮了每个角落、每株绿植、每瓣落花。面纱渐渐被撩开,银杏嫣然一笑,窈窕醉人。咦,它的叶何时枯黄?犹记昨日,不,前不久它仍翠色欲滴呐。时光真是不留情,急匆匆地催促着一切老去。
它头顶上的叶还带着些许绿意,裙尾的叶只零星地挂在枝桠上,脚底已铺满一层枯黄的落叶——残骸堆成的地毯。阳光跳跃,将叶面上的露珠照得闪亮。是宝石,还是泪滴;是银杏留下的遗物,还是银杏不舍的愁思与眷恋?我无从得知,只低头哀叹,等风送来回应。它的枝桠是向上而生的,几条枝桠围着枝干,这便是一层。一共有四层,挂着叶的枝桠聚在一起,真像一朵黄叶做的云。弯腰拾起一枚落叶,它的叶呈扇形,小小的,将它置于手心,还不足手掌大,让人心生保护欲,真是个可爱的小宝贝啊!它叶面上的纹路已有些模糊,勉强可供人辨认。叶柄也已呈黄,短短的,还保持着刚落下时的弧度。叶片有几处已枯萎成土色,容颜不复。这是文人墨客的檀香扇,还是黄花小姐的绫绢扇?落叶层层包围着树干,用自己短暂的一生陪银杏风花雪月,缱倦缠绵;伴银杏暮年空守,静待花开。它从未走远,从生到死,惊艳时光。不愿离别,却又不得不分手,无可奈何花落去。时光亦是如此,在新与旧之间,几许嫣然,几许叹息。
已是黄昏,饮血的残阳静静地打量世间众生。秋风四起,落木萧萧。落叶有声,风过无痕。银杏的一笑一颦,一字一句,落叶都未曾淡忘,落叶用它的一生守护了银杏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年;来年早春,新的银杏叶将替代曾经的伴侣,但每一片都有着落叶的影子,银杏又何尝绝情呢?饶是敌不过时光,只能守住自己内心的光。
风送来了回音。露,是银杏的泪滴,是它不舍的眷恋。而落叶本身,把自己留给银杏当最后的礼物。人世间最美好的情莫过于此。用自己的一生伴你一程,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遐思及此,泪涟涟,感恩,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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