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的家在农村,在那棵李子树下,在祖母温暖的怀抱中。
父母外出打工,我便是由祖母抚养长大的。依稀记得,父母走时,我哭得稀里哗啦,祖母轻轻地抱起我,给我擦干眼泪,喃喃说道:“不哭,不哭呵,以后祖母陪着你。”又拿出一颗李子给我,“吃吧,是甜的,”我啃了小小的一口,不是很甜,有点涩涩的……
于是,在祖母的陪伴下,我度过了一段平淡快乐的日子。
祖母总是起很早,她似乎有干不完的活儿,然而事实也确是如此。清晨,天刚蒙蒙亮,万物都是将醒未醒的样子,偶尔从远方传来几声犬吠,几声鸡鸣,还有不知名的虫儿在草间鸣叫,而后又消散在这一片朦胧中。有时候,我也会和祖母一起去。她扛着大锄头,我扛着小锄头;她戴着大草帽,我戴着小草帽;她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我们一起走过那条小路,草上的露水沾在裤脚上,微有泥泞覆在脚跟,头顶是一弯弦月。
来到菜园子。祖母开始开始锄草,我也锄草;祖母给菜浇水,我也浇水;祖母松松土,我也松土。总之,她在干什么,我就跟着干什么。可小孩子哪能耐住枯燥的干活呢?我便一会儿捉捉虫子,一会儿扑扑蝴蝶,一会儿又靠在树上打盹儿了。“祖母,看!下雨了,下白色的花瓣雨了!”我欢快地说着,摇动那李子树,白色的花儿,洁白,圣洁。祖母笑眯眯地看着我,眼儿似乎眯成了一条缝,“慢点哟,可别把李子摇没了。”我做了一个鬼脸,又跑另一边玩儿了。
日子像排骨汤一般缓缓淌过。父母将我带到城里读书了,我也因此离开了乡下祖母家。那时的我,知晓了别离,哭得不能自己,祖母也渐渐红了眼眶,摸着我的头,“不哭呵,不哭,只可惜这李子,哎,没人吃了哟。来年李子花开的时候,祖母就来见你,走罢。”又向我摆摆手,似催我离去。我点点头,以为不会很久,却不想这已是永别。
又过了很久很久了吧。一日,父亲缓步走到我面前,轻拍我的背,说:“你的祖母,走了。”我那时还不明白,便问,“走是什么?祖母为什么会走?”父亲竟愣住了,他也不知怎样告诉我,终究是很残忍的,“走,就是永远不会回来的意思,祖母不会像以前一样陪你了。”父亲的声音略有颤抖,又重重地掩面,叹息了一声。我似是知晓,但仍不明白。然而从那时起,我的祖母,永远地不在了……
长大后,我也将这段记忆永远埋葬在心里,不敢触碰。城市的灯红酒绿,道路的车水马龙,我站在长长的十字路口,呼喊着去向何方。人来人往,饮食男女。大千世界,我竟找不到一片乐土。如果这里不是生命的乐园,那么我该到哪里去寻找失去的乐园?于是,我重新踏上那片土地,寻找尘封的美好。
我想要回到老地方,我想要走在老路上。又站在那棵李子树下,已经有很多个来年了。李花依然洁白,圣洁,一簇一簇的,一朵一朵的。开得那么盛大,恣意。但,祖母,却永远不会回来了。祖母啊!祖母,李花开了,您在哪里呢?李子树下,似又遇见了祖母,我泪雨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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