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
这首歌曲是我的外公教给我的。那时我还小,总喜欢在田里疯跑。秋天,田里堆起了高高的谷堆,我跑累了喜欢坐在谷堆上休息,而外公闲来无事也会在谷堆旁坐坐。于是,我们一老一少相处的时间便多了起来。
外公嘴里常叼着根烟,这对于一个讨厌烟味的人来说简直是人生不幸。所以每当外公笑眯眯地走过来时,我总是下意识地想要拍屁股走人,但每次没跑开几步,又笑着走了回来——还是故事的吸引力更大啊!
而外公呢,提着他的老大衣,仿佛没看到我那滑稽的一幕,仍旧走向谷堆。看我早已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他也不含糊,摆开架势就说起了那些个我百听不厌的故事:
“那时候湘西剿匪正搞得热火朝天,土匪们都被逼得没处躲,一个个都往山上跑。人一多了,那山就变成了土匪窝。辰溪的山又高又陡,八路军大部队爬不上去,只能一队一队上。一队一队上呢,又打不过那群土匪。八路军只好先将重点转移。但这一转移,土匪们可就猖狂起来了。闹得最凶的就是熊首山的和燕子洞的。两帮土匪到处作乱,甚至还搞起了联盟。我们村就正好在他们联络的必经之路上。
“土匪每次经过我们村,大家都害怕地躲在谷堆里面,靠谷堆的掩护度过一次一次的‘危机’。就单单因为他们手里有枪,大家都不敢上前阻拦和反抗,只是静静地躲在谷堆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我还小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也常常发生。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他强,我弱,所以我不会选择反抗,这是人的惯性思维,是无法改变的。但我一年一年地长大,自以为身体足够强壮了,就越发地觉得大家太窝囊了。总是想出出风头。终于,我等到了那个机会。
“那一天,一个土匪背着蛮多土枪,后面跟着一大群小土匪,毫无防备地在路上悠闲地走着。过一个镇子,里面准没人——有人也不怕,一股脑地把粮食和钱抢走。我当时年轻气盛啊,实在看不下去,就喊起一群小伙伴前来助阵。
“那群土匪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我们在山坳坳里头看得很清楚。于是分头行动,埋地雷的埋地雷,找武器的找武器,侦查的侦查。
“不一会儿,土匪就到了。他们一脚踏进地雷区,只听得轰隆隆地炸啊。地雷炸完后,我们就拿起农具冲上去。他们似乎被炸晕了,居然让我们轻轻松松地就近了身。我提起个叉子就往他头头那里叉。他们全乱了套,枪插在腰间好像摆设一样,压根就没有用。我们越发地有信心了:这群乌合之众也敢来抢劫?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这就让土匪有了可乘之机。
“他们的头头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右手从腰带上扯下一把火铳,‘咻’的一声,子弹飞快地向我射了过来。与此同时,我也抓住空当,一叉子戳进了他的腰身。他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倒下了,我也突然发觉:我的手臂在流血——他那颗子弹打中了!
“他们的头头倒在了地上,那些跟班自然也就作鸟兽散了。我的那些朋友也注意到了我的手臂。剧烈的疼痛让我觉得生不如死。现在,如你所见,这伤痕,就是当时留下的。”
外公说着,把老大衣放下,露出了那令人心惊的伤痕。
不知不觉,月出山头,谷堆在月光下沉默,又仿佛在嘲笑那些没有勇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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