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中总是有许多美好的记忆,就像坐落在山腰上的一方小小的天地。
那段时间,我与外公住在一个院落里。我总瞧见他执着毛笔,在宣纸上写字。我饶有兴趣地走过去看,一点一提,一横一竖,一笔一画,都十分的和谐。
“孙女儿过来啦。来来,看看外公的毛笔字写得好不好看?”于是,我便就着宣纸看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观赏一副书墨,不似图片,轻轻触摸了一下,指尖还传有粗糙、起伏的触感。这书墨就像在雪地上,倏忽盛开了几支墨梅,其余之处,虽是留白,却有无穷的回味。而在鼻间流淌着的,是淡淡的墨香。
我翻滚脑海中的溢美之词,令外公笑声连连。外公又问我:“想不想学啊?”他的声音平和仁慈。我点了点头。
外公拿来几张薄纸,让我描摹他的字迹。我描摹的是行楷,是我自己选择的起点。我描着,外公看着,不时指点几句,那墨香清淡韵雅的味道也一直在身旁飘荡。如今回想起来,那墨香似乎将世界分成了两边,一边平和宁静,一边喧嚣热闹。心中至今十分温暖,那种满足与幸福是怎么也忘不掉的。
时间如流水般淌过。我因上学之由不得不离开小院,离开外公,离开了才练了不足十天的毛笔及味道清雅的墨。一场盛宴因为主人的离开被按下了暂停键。
如今,墨已研好,笔已浣好。思绪恍惚间纷飞到了另一个时空——那是一户人家的池塘,平若镜,碧似苔。最奇异的是,在池塘的一边,有一株“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的墨梅,傲然一身。花瓣中有些淡淡的墨痕,更为这水色平添一份新韵。
时隔数月,再度提笔,心中滋味陈杂。按照记忆中留存的印象,笔动了起来。既而写成,乍一看还不错,可细细看来,集形不具神,没有外公字里行间的风骨,确实凌凌乱乱。
我搁下笔。没有心境,如何写啊?再说,外公文字中的风骨我何时才能参透,风骨又岂是能参透的?
心情有些黯然。这道道的墨痕,漫漫的墨香,又将我的心绪引向别处——
在遥远的故土,有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写着工整的行楷,微风吹动了他微白的鬓发,神色却依旧淡然。
放假我还要到外公那里去,再习字,面带笑意,重归淡雅墨香。
墨的味道,依旧清淡韵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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