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梦醒,窗外有沿屋檐坠入地面的雨水嘀嗒。苍凉,寂寞。一种宁静的愁自心底蔓延,我仿佛听见了家乡的叹息,它在诉说无人倾听的心事。
我甚至看见了夜雾中的荷。没有粉色的花盏,肥嫩的荷叶,也没有翠绿的青蛙如意地蹲在荷叶上看水珠的滚动,更没有那只在尖角小荷上立了上千年的蜻蜓。这里只有空寂。那枚紧闭着的荷苞中,含着家乡的心事。那柄蜷缩的荷叶中,藏着家乡的泪水。
家乡的心事,是昔日的繁华,今日的空虚。
我甚至看见了月牙下的桂。那是月华做成的花瓣,微风凝成的香啊,是人间八月的繁华星空,却只能在这幽幽深夜里孤独地开放,孤独地自赏。晚风送去月宫的桂香中,夹着家乡的心事。
家乡的心事,是快乐时无人分享的寂寥,是美景独自啃食的惆怅。
我甚至看见了青苔后的红砖。红砖与瓦片砌成的平房,一片荒凉。仿佛这里从来就没有过挤挤挨挨、笑声满屋的情景。只剩一堆红砖了,爬满了嫩绿的青苔,一层复一层。它藏在这层层青苔身后,任由泥香抚弄着梦的琴弦。梦中有昔日顽童的涂鸦,梦中有家乡的心事流淌。
家乡的心事,是无人问津的老人的悲伤,是寂寞房屋的无奈与委屈。
于是,带着家乡的心事,我又坠入了梦乡,哪里的夜不再凄清,寒冷。
我甚至看见了云一般的暖红色,似一股风袭过河池,卷过桂树,拂过红砖。于是昔日的景象回来了。于是荷花开绽,鱼尾甩上的水珠在叶盘中滚动,水珠中有蜻蜓飞舞的倒影;于是桂花撒于人肩上,纤指点起四瓣娇花,细闻沁入心田的芬芳;于是红砖屋里又有了孩儿的嬉戏打闹,带着虔诚的焚香弥漫街头,青苔被挖下,露出昔日白色涂鸦。家乡的心事在梦酣之时,便已了无踪影。
我的梦是家乡的梦,家乡在向我诉说心事,它期待着昔日的热闹,盼望着儿女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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