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书包那么重,给我背。”母亲一把拉过我书包上的肩带,想把它从我背上拽下来。我死死捂住书包,以便尝试着把母亲的手顺下来,一边拖长了声音劝道:“真的不用,我可以背。”
我愈发无法理解母亲,从放学到现在,还不到一个小时,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要求帮我背书包了,并且每一次都显示出惊人的固执——她总以为我还小。
我停止了劝阻,冷冷地盯着母亲,而母亲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愣住了,良久,她开口轻轻试探:“怎么……了?”我深吸一口气,答道:“我那么大个人,还让你背书包,傻不傻?”
冬日的夜,来得格外的早,走几步路,眨眨眼睛,天就彻底黑了。路灯在黑暗中映出一道道光晕,我的眼神在其间游走,耳畔传来一声“……那走吧”,随后视野里便全是矮矮的栗色大衣——母亲停留在我眼前,她正望着我,我头一扭,闪到她身后:“……过马路慢点。”
到了街对面,我仍走在母亲后面。路灯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好长。我突然发现,但我需再次望向她的肩膀时,我不用把头抬那么高了,我也发现母亲的脚怎么那么短,母亲的肩怎么那么窄,母亲不太瘦,可她的背影怎么那么小?是母亲的背已经微驼,还是我已长大?
这何曾是我记忆中母亲的背影啊!记忆中母亲的背影是那个在厨房里挥舞着锅铲,在窗台上擦着玻璃,在讲台上写着板书,在夜晚里逆着光将我从黑暗中拉出来,总是由我仰望的背影啊!
她留给我的,还有一双在人群中挥舞的双手,一张在相机后惊喜的笑脸,在我哭诉时温暖的怀抱,在我懊恼时耐心的开导,在我冲动时理智的规劝,以及在我得志后善意的提醒……
可不知是哪一天起,这些记忆被装进了箱子,贴上封条,遗弃在了某个角落里。直到如今,眼前灯光下母亲的背影才又重新唤起了这些美好的回忆。
深秋的夜晚,银杏随着风掠过母亲的臂膀,母亲略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在被雨水润湿的街道上。一阵风吹过,她耸耸肩,又缩了缩脖子,双手互相牵着紧紧挽着手提包置于身前。
望见这背影,我鼻子一酸,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忽然想到,小时候母亲走在我的后面,望着我的背影,她是否也曾想到些什么,于是,便有了幼时的我无意间转身回望母亲时那张闪烁着泪光的脸……
儿时,我的背影牵动则的心,如今牵动我的,这是母亲的背影——那个让我感恩一生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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