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既有昂首挺胸的树,也有匍匐前进的藤。
——题记
一个个英语单词像一群群黑压压的小蝌蚪在我眼前游过,耳机里的男声重复着另一种语言。我虽然在语言方面有些天赋,但此刻脑袋昏昏沉沉的,恍若听天书。
实在无聊得紧,我趿拉着鞋,踱到院子里。
院子一角的白杨树长得很高了,高傲地迎风挥舞着涂了绿蜡的小旗子。阳光照在叶片上,风一吹,就像水面闪着粼粼的光。
我一直很喜欢白杨树,它挺拔向上,以高傲的姿态迎风斗雨,是公认的向上形象的代言人。
我慢慢走着,无聊地踢起一枚石子,看着它划过一条优美的抛物线,以一颗小炮弹的姿势跌进草丛中,惊起一只蹦蹦跳跳的小蚂蚱。
回房之前,我拔掉了长在小白杨根部的几根南瓜秧。我向来对这种生来就只会匍匐在地上,以最卑微的姿态前行的植物没有好感。不过我还是手下留情,留了一株,因为爸妈都说南瓜是个好东西。
期末了,我拿着成绩单,心安理得地接受同学们的赞美,我已经习惯了这令人羡慕的赞美。也许,在他们看来,能将英语这种高难度的科目学好的人,绝对是天才。
可老师指着我试卷上的错题——提醒我下次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
我漫不经心地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把老师黑色的钢笔想像成白色的指挥棒,想像自己一身华服,挥舞着指挥棒的样子,一定和小白杨一样高傲神气。小白杨在干什么呢?肯定在挥舞着它数不清的小手为我鼓掌!
时间,像沙漏里的沙子,一粒粒欢快地跳下,头也不回。
又一次考试到来了,我在心中暗暗策划着这次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领成绩单。
要不要梳高马尾?这样看起来更自信!穿那件和小白杨一样的绿衣服怎么样?这样更有高傲的公主样吧!
十二点的钟声响过,仙度瑞拉的魔法失效,穿着晚礼服的公主又成了缩在角落的小老鼠。
我照旧踢着石子回家,心情却不那么好。
我把石子想像成那个女孩的脸,狠狠地一脚踢上去,看着它以狼狈的姿态砸在地上。
这样真解气,哼!叫你成绩比我好!叫你考试成绩比我好!
这次我并没有如愿以偿地把桂冠戴在头上,同班那个从不起眼的女孩把它夺走了。她曾经拿着作业向我求教,被我以不屑一顾的姿态拒绝了。
我喝着甜甜的南瓜粥,以含糊的语言混过了父母。
末了,妈妈告诉我:“院子里那棵小白杨倒了。”
什么?那棵挺拔的小白杨倒了?
“它被虫蛀了心,风一刮,就倒了。”妈妈平静地说。
我咬着勺子,在心里默念:“小白杨啊,小白杨,你可真不争气。我被人挤下来了,你也倒了,祸不单行,难道是天意吗?”
“你去摘一个南瓜送给奶奶吧。今年的南瓜结得多。”
我赶紧动身,远离尴尬之地。现在就是叫我去收拾猪圈我都愿意,尽量离爸妈远点儿。来到墙角,我细细打量着它,它长得可真不咋样,细细的藤上长了好几个大南瓜,红红的,上面像涂了一层白粉,成色十足。还有几个嫩南瓜,泛着油绿的光。还有几朵花正开着,看样子是第三梯队。这么一根细细的丑丑的藤,竟结了这么多瓜,真是有些滑稽。
我却笑不出来,一向被我鄙视的藤结出了硕大的瓜,而我推崇的小白杨却夭折了。
我拍拍南瓜,实实在在的。
最终我也没能把南瓜送到奶奶家,它们都太沉,超出了我的运输能力。我的心里也像塞进了一个大南瓜,沉甸甸的。
也许,匍匐在地的奋斗比趾高气扬的张扬的确要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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