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是讨厌春天的雨的,一阵一阵淅淅沥沥的,就像老天爷的玩笑——他老人家兴致一来,就沾湿了手指,随手往人间一弹。这天也不似夏天的雷雨,没有滚雷和阴云闪电,天是白茫茫的一片,猝不及防的就落下了雨。这天气总教人懒洋洋的,提不起干劲。
有一年春,我们一家打算去乡下探望爷爷奶奶,随便住个几天。我着实不想动弹,被我爸提鸡崽子似的拎起后领塞进了车里。祖辈们住的的确是淳朴且自然的村庄,他们保留着农耕的习惯,都是用的人力,房子是砖块砌成的,只有一层,电视只有公共的大堂里有,还是老一版的,电话是座机,没有装白炽灯,更不用提什么无线网络了。开始的两天,我就闷在屋子里看书。奶奶似乎对我不出去的行为有点担忧,在一个午后,她过来敲响了我的房门。
“囡囡,为什么不出去玩啊?”
正巧,窗外的小雨下了有一阵了,雨模糊了远处,不让人看得真切。
我看了眼窗外,听着颇为哀丧的雨声,说:“我觉得这雨有点烦,还来得突然,怕湿了衣服。”
奶奶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向窗外,语气轻缓:“春雨是上天给予大地的馈赠,她敲醒了在冬天沉睡的动植物们,使它们焕发出新的活力,她柔和又婉转,滋养了农民心中的土壤。”她笑起来,又补充说:“这是你爷爷以前给我说的,他特别喜欢春天的雨,每个春天都在念叨。”
我没反驳,只是想:那些动植物肯定是被春雨给吵醒的,它们还想再睡会的。
在奶奶的劝告下,我终于肯出去活动活动了。村庄后面靠着一座山丘,长着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我漫无目的地在里面闲逛。叶子带着露珠,蹭过皮肤的时候清清凉凉的,还挺舒服。走着走着,我发觉自己进入了树林深处,正想回去,转身的一瞬瞥见一截横梁。我于是停住脚,往那去了。
那是一座木制的简陋神祠,门开着,里面是一尊我不认识的佛像,比较特别的是有截横梁伸出外头,上头挂着一个金铃。神祠的左前方还有一座神龛,是石头做的,里面供着一对土地公婆。还没等我仔细打量,恼人的春雨就开始下了起来,我只好进了神祠躲雨。
暴露在雨水下的金铃被拍打得发出悦耳的声响,我靠着木制的墙,眼皮越来越重。在清脆的铃铛声和轻缓的雨声下,我逐渐沉入梦乡。
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神祠周围树木上的雨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细碎的光芒,空气清新,我也睡得神清气爽。
好嘛,动植物不是被春雨吵醒的,而是要借着这雨声和铃铛声再睡个回笼觉。
我现在依旧讨厌春雨,不过这雨声可以助眠,算是她的一个优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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