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的水是透明的,海中的水却是黑色的。
小道理可以用文字来说清楚,大道理却只有默默体会。
面对等待,我唯有沉默。
我又跟她吵架了。
原因仍然同从前一样——她想跟着我。
以前,有同学过生日,一大伙人去KTV,她和老爸开了车停在楼下等待,十分钟一短信,半小时一电话,内容就一句话:“回家吧?”。我和闺蜜去逛街,她比我更热情,总是迅速收好了行装,兴致勃勃的拉着我筛选地点。初中同学的聚餐,她也要去,“我和你老爸坐在旁边那一桌等你,保证不打扰你们。”……这类事多得不胜枚举,我若是妥协,她便得寸进尺;我若是反抗,她便会一脸委屈地嚷嚷“我对你好还错了吗……”凡此种种,战争一次又一次爆发。
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高中之后,学校离家远,每周只能在家呆上一晚。在心里,那相隔的距离就更显得遥远了。只是,即将成年的我有越来越多的朋友,需要自己的生活,无法和她形影不离。
哪怕与她战火不断,我念念不忘的人依旧是她。那天是圣诞节前夕,老爸打电话告诉我,她要手术了,他在陪她一起等待,说一直没告诉我是怕耽误我学习。挂了电话,回到教室,眼泪开始一颗颗往下坠,老爸在手术室外等,我在教室里等。课上到一半,再也忍不住心中担忧的我向老师告了假,冲上了回家的公交车。一路上冷风不停的往眼眶里冲,却吹不干潮水般的眼泪。两小时后我到家时,她也已经回家了。
“你怎么回来了?”她声音哑哑的,完全没有平日跟我吵架的气势。
我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没说,一头扎进房间里抱着被子开始哭。房门虚掩着,我知道她在门外等待着什么。
“没什么,我想回来就回来了……”我声音也嘶哑了。
她没再说什么,三个人坐下来安安静静开始吃饭。
想着近来发生了不少的事,爷爷和奶奶相继住院,她和老爸前后操劳,消瘦不少。我本是想借口去朋友家,趁机去给她挑一样感恩节的礼物,却又跟她吵上了。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跟着我?我要去朋友家,我不想你总是跟着我……”
“我跟你去又没关系,为什么我不能去……”
“砰!”摔了门,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有错。我真的与她无法沟通,只能等待她理解我的立场。
一路走,一路走。最终走到了奶奶家,老爸在那。
奶奶做了烧麦,和老爸一起坐在桌边等我去吃。吃完后,奶奶去洗碗了,老爸一点一点把椅子挪到我身边,注视着我,嘴唇开开合合了好几次,才对我说:“女儿,你别怪她,她总是觉得你需要她,她得在那里。她需要陪着你……”
一连串念头掠过我的心上,如一群大雁飞过天空:
她觉得我是需要她的……
她也在等待,像我在等待她那样等待着我。
她依然在等待我,等待我长大,等待我明白,等待我理解她爱的方式。
等待……
不由自主地,我往家里走去。路上,我听见一位年轻的妈妈在给她襁褓中的孩子念诗:“雨点吻着大地,微语道:‘我们是你思家的孩子,母亲,现在从天上回到你这里来了。’”
恍惚间,有些看不见的手指,如懒懒的微风似的,在我的心上奏起了潺湲的乐声。
打开门,我看见她还在沙发上以我走时的姿态等待着。
“老妈,我回来了。”
黄昏的天空,在我看来,像一扇窗户,一盏灯火,灯火背后的一次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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