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戈壁滩上,黄沙漫天,仙人掌此时已经被埋没在沙中,几乎不知所踪。
远处五十米,我和老赵坐在车内,他开车,我看景。
“这里原来是片草原。”老赵发话了,“这里原来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世界。我小时候到这里来过,非常美,那树啊,长得又高又壮,枝条上的露珠顺势而下,滴入水潭,荷叶上的青蛙都被吓了一跳,往后一跳,盯着那清澈的水潭。那里,可以不加言辞的说,真的是天堂。瞅瞅现在,哪里还有大型绿洲的身影?唉……”
我并没有回答老赵的话,我继续转头看去,发现周围的黄沙正在朝着一个方向涌动,好似被泥沙填满,但仍然前进的水流,缓缓的移动——再往右边一看,几乎能够毁灭一切的风敲打着玻璃,犹如巨锤落下,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望望左边,再望望右边,此时好像刮了沙尘暴。不,是已经刮了,而且越刮越大。
“坐好!”老赵提醒一声,那辆越野车拐了个弯,背离沙尘暴。接着,他又说话了:“十三年前,我二十六岁。那一年,我和我一队人去探寻绿洲。就找到了这儿,当时十三年前的那片绿洲,还在,但是面积整整缩小了三分之二。我们往那里面勘察。发现那水潭,没错,是清澈的水潭,早就被黄沙污浊,清水变成了黄水。那些树啊,全被砍倒了,三千多棵树,被整整砍掉了一千多棵,简直是心疼啊。后来我们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发现被沙尘暴埋没的绿洲那一部分,大多数是因为树木过量砍伐,导致整个绿洲的根基不稳,然后就招来了沙尘暴。我们看了,那些倒掉的树,二分之一都是被砍倒了。喏,我还拍了张照片,这是航拍拍的。你看看差距有多大。”
我接过照片,看了一眼,就被震惊了:那些树木,果然被砍倒了,似乎带着灵魂不屈的呐喊,但逐渐被沙尘暴的风浪撕裂,化为繁星点点。那些年轮,细而密,可见这些都是老树。从上俯瞰,就像一个又一个圆——被砍倒的树墩有规律的聚集在一个地方。
“给我吧。”老赵从我手里拿过照片,“谁又能想到呢?我十五岁第一次来到这里,那个时候是一片片草原啊,牛啊羊啊都在这里自由放牧,蒙古包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从天上俯瞰都数不完。我十八岁的时候啊,那里的人生活水平跟咱们城里一样,盖房子,这片草原三分之一的土地沙化,这刚刚好给那些放牧的人民住。但没过多久,上头的人跟他们说,不能再自由放牧了,改为圈养型放牧。就跟农村里那些把牛羊圈起来养的一样。”
我看过《狼图腾》,这里面的场景和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都是黄沙漫天。
我凝视着外面的沙尘暴。这场沙尘暴至少在我的印象里面,是最大的。无数的黄沙被风卷起,似乎在怒吼,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有可能,这是带着那些剩余的草原生灵的残缺不屈的呐喊,穿透沙尘暴,穿透灵魂,到达心脏,向我们诉说着种种不公。它们的声音被恐怖的沙尘暴的风浪声撕裂,几乎要摧毁一切。
沙尘暴终于停了。我揉揉眼睛继续看着窗外。突然发现一棵仙人掌,顶部微微往后,好像在眺望太阳,面对阳光,迎接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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