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的风真好
对我而言,那是段风吹不走的记忆。
春天。花瓣飘落在我的手心。我扬起头,温暖的热风拂面而过。也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她,那是我那么大第一次看见她。她对我来说,更像是一位陌生的老者。爸爸招呼着我,一脸微笑道,来,叫奶奶。
年幼的我,怯怯的开口叫道,奶奶。
夏天。对于女孩子而言,是最能体现美的季节。那年我的头发又长,乌黑光亮。小小的我也有爱美之心。爸爸上班前对我笑呵呵地说,你奶奶很会梳头发呢,快去呀。
于是我背对着奶奶,她苍老的手像是一层沙般磨人,手下也丝毫不知道轻重,我硬是忍着眼泪让她给我梳头。等一切完毕了以后,她拉着我转过身,满意地望着我,静静地说,娃子,真漂亮。
一阵轻微的细风缓缓拂过她的手,透着暖意,传过我的手心。
但我想她错了。
当我背着书包进教室的时候,全班安静一秒,便如同爆炸似的爆发出疯狂的笑声!
那笑声尖锐入耳,传到我脑里,我呆呆地望着他们狂笑的脸孔,不知所措。脑海犹如一万只蜜蜂嗡嗡般,混乱一片,空白白的。
“什么破头发!俗气死了!”
“哈哈哈!像村姑!”
“真难看!丑八怪!”
我强忍着即将涌出的泪水,麻木地走到我的座位旁。那笑声好似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眼泪呼吁而出的那一瞬间,我一把扯下我的皮筋,风儿拂过我掉落的发丝,虽是夏风,却莫名的凄寒。
秋天。落叶飘落。我坐在窗前写作业。秋天的风,开始转凉了。窗户缝间,偶然吹来一阵凉风。
门,悄悄的开了,又轻轻的关上。
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那一刻,我像是心中揣摩到了什么,却一声不吭。任由奶奶走到我的身旁,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放到我旁边。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我仰起头,看到她手中的梳子。
她笑笑,有些怯怯地说,娃,俺给你梳头吧。
当她的手再次放到我的头发上,我依然没有吭声。于是,这一切显得理所当然。她僵硬的手变得柔和起来,却依然不知轻重,我感觉到我的头发硬生生的被她扯着,心像是被手紧紧揪住一样,仿佛积蓄着怒火的火山,即将喷发。
她忽然轻松地说道,梳好了!
我蓦然走到镜子前,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良久。风儿也似乎变得淡了。
“啪——”
梳子应声而断!
我怒声吼道:“真难看!你到底会不会梳头!”
那年秋天的风,似乎特别寒冷,以至于她的脸,那样惨白。
冬天。好冷。
爸爸带着她从医院回家。她一脸茫然,眼神空洞洞的。爸爸告诉我,奶奶得了白内障,再也看不见了。
是真的,再也看不见了。
轻轻的风儿,却是阴冷的。
我走到她身前,将一个东西塞在她手里,感受到她身体一震。我微微笑笑,柔声说,奶奶,给我梳个头吧。
她茫然地望着我,愣了愣,又慌忙点点头。
那双手,不知何时变得那样小心翼翼,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像是呵护柔弱的花朵。我只是静静望着窗外的雪。如同她的世界,单调无色了。
等了好久,终于听到她的一句,梳好了……
我望着窗户上自己的影子,微微一笑。轻轻地说,真好看。
恍然的,我看见了窗户上她的脸孔。那双茫然的眼睛,忽然变得湿润。
那年冬天的风,轻轻拂过,却变得异常温柔。
四季的风,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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