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前日历本上鲜红的“120天”,突突地刺着我那敏感的神经。纵然祖母的老灶早已烟气升腾,祖父挥着鸡毛掸四处赶着旧尘,忙于课业的我也无暇顾及。
高三的学生没有春节。我这样想着,望向窗外在风中欢快荡漾的大红灯笼,不免心下生凉。
老灶上煮开的水在咕咚咕咚翻滚着,忽地飘来一阵糯香,甜甜的,暖暖的,挑逗着我的鼻尖。我想,定是糯米团子了。糯香扑鼻,那白白胖胖、圆圆滚滚的团子仿佛已自灶头飞至桌前,冒着白花花的热气。不一会儿,我的小房间就充溢着糯米团子的香味。我被这暖暖的香甜包围着,感到了些许宽慰。
于我而言,糯米团子的香甜便是记忆中的年味儿。
过年蒸糯米团子,这是老家经年不变的习俗。祖父总是早早地去镇上买新磨的豆沙,然后和好大麦粉备用。待到开工之时,一家老少围在厨房里,加上街坊四邻巧手的大娘,纷纷上手包团子。团子不必精致,在手心里搓得圆了,放进糯米坛子里滚上一滚,就可下锅蒸了。祖母在灶下烧着柴火,热腾腾的蒸汽在厨房里四处弥漫,一家人谈笑风生,恍若置身仙境。老屋厨房里黄晕的灯光映着小妹粉嫩的笑脸,也照亮了婶婶眉边漾开的皱纹。
家人团坐,灯火可亲。小小的糯米团子,便氤氲出年的味道。
念及此,我忙搁下手中的笔,一头钻进烟雾缭绕的厨房。浓郁的糯香里,小妹闹着要吃第一个出锅的团子,待她咬上一口,红红的豆沙一股脑冒出来,嘴边也是红红的了。我含笑看她,想起过往许多个这样的春节,愈发感到过节的美妙。
尽管我受到了特别关照,不必参与贴对联,不必动手包糯米团子,不必排长长的队买年货;尽管我安静地坐到了书桌前,面对看上去无休无止的课业;但这高三的春节,终究不是囫囵过的。
毕竟,记忆中的糯米团子仍伴我左右;毕竟,一家人终究是快乐地围坐桌旁;还有,最重要的,新年中家人对我——一个高三学生的保护与祝福。
过年原不是讲究什么大排场,如此“团团圆圆”,便是最温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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