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林清玄去云南采风时,与一位老人拉起家常,谈到了这位老人刚从北京的子女那里回来,林清玄就问,北京多好啊,为啥不多住几天?老人说:“北京好是好,就是太偏远。”他听罢大笑,我也不自觉扬起了嘴角,并突然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北京似乎很难与“太偏远”联系起来。一个国际大都市,怎么会偏远呢?可对于一个对家乡有着深刻感情的人来说,唯独家是不偏远的。
今年春节,我们搬进新房,爸爸想把住了一辈子平房的爷爷接过来,以示孝心。于是,我们便把爷爷从那个有些狭小,还要用公共卫生间的小院接来了。谁都没注意到爷爷眼中的落寞。爷爷甚至还没住上一晚上,便想回去了。他对这儿感到陌生,虽然儿孙就在膝畔。我看见他对着钢筋水泥的森林发呆,不是震撼,而是有想要逃离的惊慌;我看见他对着门禁卡和刷卡机出神,不是新奇,而是对于陌生的恐惧。那天,我向像往常一样推开家门,只有爷爷在家,他就那样倚在窗台上,两眼痴痴地眺向远方,他手边还搁着一杯平常他最喜欢的毛尖茶,似乎一口没喝,杯子里的水早已没了热气。我忽然打了个激灵,爷爷眺望的,正好是老家的方向啊!我不曾想到这个曾经身强力壮、技术过硬的老工人,这个有些倔强的老头儿,竟如此眷恋故土!在这里,他甚至不敢到近在咫尺的河堤上转转,因为这儿有森严门禁卡,有高层电梯。他害怕出去,就回不来了!
爸爸似乎觉察了什么,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们把爷爷送了回去。一进入老家的地界,爷爷似乎特别兴奋,像个孩子一样地东张西望,打量老家的马路,楼房,天空,竟像在向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问好。他亲自推开了院门,那条忠诚的狗正蹲在门前,房檐下的燕巢露出了几个黑色的小脑袋,那只高傲的波斯猫在墙头晒着暖。爷爷微笑着,嘴里哼着那段《空城计》。那天中午,他饭量似乎特别大。
我不禁陷入了沉思: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根植于爷爷心灵沃土之上,永不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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