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的时候,已是黄昏,夕阳温柔地落下山坡,照红天边的晚霞。
鸟儿归巢,牛羊回圈,辛劳了一天的人们满载着丰收的玉米收工了。中秋至,年半分,过节的喜悦洋溢在纯朴的脸上,晚上的团聚更是令人神往。
母亲照例不在家,铁将军把门。晚归的鸭子趴在门口等着主人喂食,猪圈里的小猪们也饿得嗷嗷乱叫,撞栏门的声音不时传来。
满墙满院的玉米告诉我,父母亲肯定是掰玉米去了。拨通母亲的手机,在确定他们是在西山坳里时,我急忙赶了过去,此时天已合黑,一轮明月冉冉升起。
那片熟悉的玉米地里,两个身影正在忙碌着。父亲挥动镰刀,砍倒一棵棵玉米,母亲蹲在地里,在朦胧的月色中摸索着玉米稞,掰下的玉米在身后已经堆了好几堆,白花花的玉米皮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远远地看到我,母亲埋怨说这么晚了还上山干嘛,话语里含着嗔怪,却满心的欢喜。我说这么晚了,怎还不回家。母亲解释说,快掰完了,剩下一点不值当再来一趟了,明天一早还要和二姑摘山楂去。我没好气地说,今天可是中秋节啊,都啥时候了,还不回家。母亲轻描淡写,我和你爸吃得好喝得好,天天像过节,不在这一时半会儿。父亲只是憨憨地笑,手里的镰刀上下翻转。
辛勤劳作了一辈子的父母亲,就这样坚守着庄稼与土地,与农时有关,与节日无关。
淡淡的月光柔柔地洒在母亲的肩头,微风吹乱她银白色的短发,母亲佝偻着身子,手脚麻利地掰着玉米。长久不干农活的我,无论怎样努力,总也赶不上她。玉米叶划得我的手生疼,我不禁烦躁起来,母亲的安慰,刺痛我的心,让我心生愧疚,吃庄稼饭长大的我竟受不了这小小的划伤。
当玉米终于装满蛇皮袋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在半空,皎洁的月光洒满整片玉米地。我直起酸痛的身子,望向远处。几道手电的光线在不远处的地里闪闪烁烁,那也是在收玉米的人家吧,像我的父母,庄稼要紧,顾不上过节了。眼前刚刚收割完的玉米地里,父亲正忙着搬运,被放倒的玉米秸在月光下泛着白光,微微的秋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天空中偶尔飘过淡淡的白云,秋虫呢喃,唱着欢快的歌,田野里散发着泥土的清香,沁人心脾。我深深地吸一口气,沁凉舒爽。乡野的山坡上,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灯火阑珊,远离城市喧嚣,我的心宁静下来。
简单的饭菜摆上桌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母亲满脸的歉意,说明年的中秋节一定像样地过。我笑笑不语,母亲啊,哪怕粗茶淡饭,团聚才是最美好的事。今晚有月,有风,有树,有影,有家人,是一个最真实,最温情的中秋夜啊。
月影西斜,我已酣睡,庭院里,一盏白炽灯下,堆积的玉米里,父亲和母亲正在扒着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