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待俗音慰,犬吠唯辨乡。今从城市归,泪满秋裳袖。
曾经的早上,只有听到窗棂外粗俗悦耳的乡音,接地气的土狗叫,才能确定在家中,并安心睡去。
“你啊,要去城里报名喽。”妈妈从我手中勾走了平板电脑,递给我一双精致的小皮鞋。
“妈妈,您可答应我了,只是报个名,报完就回来……很快就回家的……”妈妈不待我说完就拉着我朝新买的小轿车上跑去,我变得愈加恐慌,声音也不由地哽咽了,“您说过的……”
到了车上,我只是默默地靠在窗边,神色黯然地望着窗外,斑斓的房屋、黑白交错的地面,一腔热泪堵在胸口硬是不愿一泻汪洋,心如刀割,面若止水。“呐,多玩会儿,到了城里就不能玩了。”爸爸从主驾驶座递给我电脑,接过电脑,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有趣的想法:“为什么,城里人不玩电脑?”妈妈转过头,脸上一本正经:“当然了,他们都很乖的,你过去也要乖哦。”“我过去,您不是说我不用住在那的吗。”我全身像泄了气一般,垂头丧气地靠在窗边。“女儿,妈妈……今天晚上在学校陪你。”“真的吗?妈妈,城里人都说什么话呀,我说的他们会不会听不懂啊……”睡着、说着、睡着……
只是,这一觉醒来,你后悔吗?如果现在有人问我这样的问题,我定会如六年前来报名般热泪盈眶,我会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后悔。
于是,一觉醒来了,我挣扎着被推进这我现在一辈子都不愿离开的地方——我的小学。
我见到了我的班主任,她的身影是模糊的,唯有那麻花大辫还清晰可见——至今为止,她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们四年。我对她抱着复杂的情感,尊重、感激、怀念、哀怨,和从爱中萌生的无厘头的恨意。她是我人生的启蒙老师,她教我坚强、勇敢、爱国,还有挂念,我对她复杂的情感已经长长久久挂念了四年,怕是比“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还要长,但再长也长不过我的一根肠子啊!父母又带我见了生活老师,这位生活老师也走了六年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还记得她走的那天晚上:夜很深了,寝室里响起了细碎的声音,“老师,你拿那么多东西做什么呀?”回应的声音极力掩饰着哽咽:“孩子们,老师生病了,回家买药,一个星期后就回来,特地跟你们说再见,你们要乖哦,晚安。”于是,我们便安详地睡去了。老师,您的“一星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您是对我们最好的生活老师,六年了,孩子们都睡醒了,回来看看吗?
后来家长都散去了,妈妈说过晚上会陪我,我便抱着唯一的希望冲进宿舍,床上除了妈妈为我铺好的被子还散发着太阳温馨的味道,便什么都没了。而现在的我自然也不会再傻傻地相信父母善意的谎言了。
敬爱的老师们啊,真的就像你们说的,六年在须臾间过去了。可爱的同学们啊,感谢陪伴了彼此六年的童真,若是六年能重来遍,又是金秋好时节啊。
只是……现实是残酷的,人不能永远活在回忆里,必须面对现实啊,六年的学习结束后,我仍茫茫不知归处,初中还没有着落。今天,父母常对我说:“当初把你从山里送出去,就是希望你能有出息啊……”
我从山中来,未带来兰花草;回到山中去,也没能带回牡丹花。老师,我的城中此行是否只是一趟纯粹的情感旅程,一趟令人痛心疾首的情感旅程,旅程结束了,自然是要默默收起旅程中的点点滴滴——无论它们有多么令人怀念!总要回到山中去的,美好的小学并不支持我在城市中继续生活下去,毕竟我还没找到落脚的城市初中。
也许当初,我就不该从山中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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