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喜洋洋和灰太狼是一对冤家,汤姆猫和小老鼠杰瑞是一对冤家,那么,我和我的爸爸也是冤家。
在童年我还是挺满足骑在他的脖子上,耀武扬威,一副指点江山的气派。青青草地,清清池塘,山梗田垄之间,到处都是我们的欢声笑语。可是随着时光一点点从指缝间流逝,我们却越走越远,形同彼此生命中的路人,乃至……冤家。
忘不掉,学骑自行车时,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腰也青了,脚也紫了,手腕处还淌着一缕血渍。爸爸默默站在一旁,瞟了我一眼,叫我继续骑。安慰呢?那种愤怒!忘不掉,在小雨连绵了好几天后,老天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兴冲冲地穿着溜冰鞋,爬到了大树叉上。我毫无保留地相信了老爸,却在他一步步的引诱下吃糖,结果糖没吃成,自己却倒挂金钩。尽管离地只有将近两米,恐惧的我却以为自己一定会摔得头破血流,然后死掉。我哀求地看着他,却见他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诡笑。那种绝望!忘不掉,别人家的小孩在窗外嘻哈打闹,做完作业的我却被要求每道题都举一反三。那种无助!
冤家,别人对我们的评价。殊不知,冤家也能路宽。
夜深了,虫儿低哑的歌声也渐渐低下去了。我伸了个懒腰,看着一旁做完了的厚厚一摞的作业,很满足。爸爸的鼾声不知从何时响起,这是一段无规律的噪音,却跌宕起伏,有高潮亦有低谷。我蹑手蹑脚来到他的床前,想要看看他的洋相,过把小瘾。他的嘴唇微张,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我神差鬼使的打开了从他手中滑落与枕边的手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下次唇战我已报必胜之心,打开手机,我怔了良久。
无他,印入眼帘的是小时候的我和他一起玩耍的照片。霎时,一股难以言述的微妙感情涌上心头。只觉得脑海嗡的一声震荡,爬树,学自行车,学电瓶车,学烙铁,喝水,放风筝,竹蜻蜓,射箭,骑马,组词,关门……以及,我从中各个方面的心得与体会,一幅幅画面犹如浮光掠影似的,倏忽涌现在心中。毛主席说过,“与人斗其乐无穷”,原来我与他斗了这么多年却从未懂过,他深邃的目光中的深意,嘴角那丝微笑的含义。我这才想起,为了不让我做留守儿童,他放弃了大有前途的工作,定都成都;为了不影响我,中考时才搬到隔壁睡觉;为了给予我更多的关爱,他选择一个人承担四个人的经济来源,让妈妈全职照顾我。我想起了……太多太多,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冤家也能路宽,不是么?
年幼的我不懂他的深意,委屈于他的苛责。现在,他似乎真的老了,花白的头发,饱经风霜的皱纹,憔悴的面容,活生生的一个老顽童。退出,主屏幕,依旧是我的照片。我陷入了沉思,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指关节发白。对的,我们是冤家,但是冤家宛若黑暗与光明,若无黑暗,何来光明之说?所以,冤家也能路宽。
爸爸翻了个身,梦呓般,“早点休息……”,旋即鼾声大作。
自私是人的天性,正因如此才能体现爱的无私。既然,你用你的半辈子来呵护我,那就请让我用余生来侍奉你,这辈子,下辈子,哪怕还是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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